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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苏苏见她们一味恃强凌弱,自己白天又吃了她们的亏,所以即使心里不情愿,也只好起身,提起屋角的大木桶,向伙房走去。在伙房,盛了一桶热水,她吃力地提着往回走,手勒得生痛,沉重的木桶又不时碰着她的脚。她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东厢门前,突然一个趔趄,她跌倒在地,水桶也"咣"的一声倒了,水哗哗地洒了一地。

  屋子里的人听见响声,都跑出来一看,见是苏苏跌倒,水也全洒了,花花和翠儿几个火冒三丈,抡起拳头,就向苏苏身上打去,边打边骂:"你这蠢猪,笨蛋,连个热水都提不回来!"

  苏苏在一阵拳雨中左右躲闪,衣服也被泥水浸透。

  正吵闹着,上房的门打开了,柳妈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指着苏苏,阴狠地说道:"把她关进黑房子!"

  苏苏在一片黑暗里,睁开了眼睛。她知道,她被关进浣洗院最恐怖的地方--黑房子。

  这是一座在院子中最偏僻角落的低矮房子,只有一间,远离浣婢们的居所,孤零零立在浣洗院的一隅,仿佛是离群的孤雁。更可怕的是这间屋子,一年四季门都是紧锁的,也没有窗户,四周永远都透不出一丝的光亮,永远都在黑暗中,所以才叫黑房子,这里一向都是关押犯了错的奴婢的。

  可是,苏苏没有犯错。也许,有时候有些"错",没有理由。

  苏苏在黑房子里,从茅草堆中爬起,在黑暗中向前摸索走了几步,就触到冰冷的墙。苏苏顺着墙,努力寻找门的位置,好容易摸到门,她一阵欣喜,虽然曾听说过,黑房子里从来就看不到光亮,可是,也许是夸张啊!人生的经验告诉她有门总会有光,透过门缝总能看看外面,哪怕只有一线。苏苏伸出手去拉门,可是,门没有动,因为门是封死的。

  苏苏使劲又拉了几下,还是没用,她不死心,又向着门外高喊两声:"有人吗,有人在吗?"可是外面一片死寂,没有一点声音。

  完了,这里丝毫没有被夸张,真是个可怕的鬼地方啊。

  苏苏颓然地靠在墙边。

  浣洗院里,浣婢们又在紧张地工作,柳妈还是拿着皮鞭在院子里巡视。这时,一个身着绣装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柳妈一看,原来是王府安寿堂成太妃的贴身大丫头银屏。柳妈赶紧走过去,向她作了个揖,说道:"屏姑娘来了,有事您就吩咐,干吗还亲自跑来?"

  银屏微微一笑说道:"柳妈不必客气,太妃有事,叫我来请柳妈过去一趟。"

  "哦!"柳妈一听是太妃来请她,心里吓了一跳,太妃怎么会要见她这个低贱的仆妇呢,竟然还叫银屏亲自来请?

  "走吧,柳妈!"银屏说道,就迈开碎步向回走。

  柳妈赶紧跟在她的身后,也不敢问什么,只是心里暗自嘀咕着。

  走进安寿堂,成太妃坐在藤椅上,银屏叫小丫头们都回避,自己也出去了。屋子里,就只有成太妃和柳妈。

  "太妃安好!"柳妈赶忙有眼色地跪下,向成太妃问好。

  "起来吧!"成太妃懒懒地说着话,还兀自玩弄着她金黄的长护甲,也不看柳妈,只是问道,"听说王爷把王妃的一个侍女送到你们浣洗院,可是真的?"

  "是真的,她叫珠儿。"柳妈大气也不敢喘,小心地答道。

  "听说那丫头,没眼色,第一天就被你抽了鞭子,还关进你们院里的黑房子?"太妃道。

  柳妈突然听太妃说起这个,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太妃对她们院里的事这么清楚,难道她知道有人授意,叫她故意虐待那个丫头的事了?想到这里,柳妈的脸色就明显慌张了。她不知太妃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丫头又和太妃有什么关系?柳妈偷眼看了一眼成太妃,只见她还是刚才那一副淡淡的样子,越发不知水深水浅了。于是就结结巴巴道:"那丫头太死性,不灵活。"

  "是吗?"太妃突然转过脸,看着柳妈。

  柳妈被太妃突然这么一看,顿时心惊胆战,双腿发软。她"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赶忙磕头不停。

  "怎么,还不说吗?"成太妃道。

  "奴才该死!奴才不敢欺瞒太妃,是马妃娘娘特意吩咐的,叫奴才不要给那丫头好日子过,奴才是奉了她的命行事的!"柳妈赶忙老实地交代着。

  "哦!"太妃哦了一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

  柳妈听了这话,浑身不禁出了一层冷汗。

  这时,成太妃却又蓦然转变了语气,说道:

  "既然如此,你先出去吧,银屏在外面等你,还有事要交代你做。"说完,成太妃又低下头,开始玩赏她的金甲了。

  从安寿堂出来,走在回浣洗院的路上,柳妈的心还在"扑腾扑腾"地狂跳。她才见了银屏,银屏交代了她一件叫她心惊胆战的事情。她有些不明白,这珠儿只是个普通的丫头,为什么王府里的主子们个个都那样关注她。

  柳妈正边走边想,她该怎么办?这王府里,王爷,太妃,马妃,哪一个不是她的主子,哪一个的命令她敢违逆?正胡思乱想着,不想猛地撞在一个人身上。

  "你是哪个院里的人,怎么胡乱冲撞,不想活了吗?"一个威严的声音立刻响起,柳妈抬头一看,一个身着紫色蟠龙服的年轻公子正在怒视着她。

  "王爷!"柳妈失声叫道,并且急忙跪下,说道,"奴才是浣洗院的管事柳妈,老眼昏花,没看见王爷,不小心冲撞王爷,请王爷恕罪啊!"

  朱轩熙听说是浣洗院的管事,想起他把苏苏罚到那里做苦役,也不知那倔犟的女人,在那里过得怎么样,可有没有改变一点?他本想去那里看看,可是一想起那天他在宫里看见的一幕,他就又好恨她,他要叫她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

  "你起来吧!"朱轩熙对柳妈说了一声,欲言又止,又径直走远了。

  柳妈回到浣洗院,她叫来浣婢花花,问道:"今天给黑房子的丫头送饭了吗?"

  花花道:"还没有,正等着妈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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