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断杏花天(29)_冰川

二十九

　　朱照熙和太后都急忙随在那宫女之后，向御花园的水榭边走去。

　　露香宫里，正沉浸在寿诞喜悦中的淑妃也接到这个突来的噩耗，她忙带着大批的人手向水榭边赶，一帮前来祝寿的妃嫔贵妇也被这个消息震住，也都向御花园水榭边赶来。

　　淑妃急匆匆地走着，冷汗湿透了鲜亮的新绣衣，她的头嗡嗡作响，头重脚轻，步履也有些踉跄，她记得早上香秀才向她禀报说喜贵人一切安好，她还叫人请她来露香宫来，她说嫌人太多太嘈杂，所以就留在兰苑，怎么半天突然就溺水身亡了呢？

　　淑妃到水榭边时，皇上和太后已在那里了。

　　岸边青青的杂草里，一张芦席上，是喜贵人僵硬的尸体。她乌发散乱，平常看着纤巧的脸此时微微有些浮肿，一双美丽的眼睛大大地睁着。

　　"带香秀！"朱照熙站在杂草中，看着四周的人，脸色沉郁地说道。

　　朱照熙话语刚落，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就扭着一个纤弱俊秀的女子走了上来。

　　"你就是香秀？"朱照熙看着这女子问道。

　　"回皇上，我是。"香秀面白如纸，声音也虚浮得像自天外传来。

　　"说说怎么回事？"朱照熙看着她，心里开始琢磨。

　　香秀先向朱照熙和太后磕了一个头，才说道："主子本来在屋里午休，后来说在苑子里吵得慌，屋子里闷热，就叫奴婢跟着到水榭那里乘凉。到了榭廊上一会儿，不巧，奴婢闹肚子，就去了一趟茅厕，回来发现贵人主子不见，无意向水中一看，才发现贵人主子掉进水里，奴婢大声呼救，周围的太监们才赶来，赶紧跳下水救她，可是救上来时，贵人主子就没有气息了。奴婢该死，请皇上和太后赐奴婢死罪！"香秀说着，又是连连磕头。

　　"你自然是要死！"太后听香秀说完，脸因十分愤怒而显得狰狞。

　　"你不好好看着你家喜主子，让皇家唯一的血脉没能保住，你死一百回都难以赎罪。"太后末了又大声地补充说道。

　　香秀看着暴怒的太后，阴郁的皇上和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知道自己的罪大过天，今日不会再有生路。她蓦地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猛地向自己的胸口用力刺去。

　　"噗！"鲜血从她的胸膛喷了出来，溅在脚下的青草上，血红血红的，香秀痛苦地挣扎了一下，就倒在喜贵人尸首的芦席旁。

　　水榭边，静静的，所有人都看着这血淋淋的一幕。

　　朱照熙看着眼前，心里不由多了几分疑惑，喜贵人死得太蹊跷了，香秀又紧跟着自杀，这一切似乎都来得太突然，他的直觉告诉他，喜贵人之死决不寻常。

　　这时，只听太后说道："香秀死有余辜，只是喜贵人身份和往常早不相同，她跟前的侍奉却很不周到，不知是后宫的主事粗心疏忽，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太后说着，就把目光落在淑妃的身上，淑妃看着草地上的两具尸体，又看着太后那不善的眼神，知道太后要下狠手对付她了，兰苑隶属露香宫，自己又曾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许诺，要承担照管喜贵人和龙种的责任。而且那个香秀还一再提到贵人到水榭来，是因为自己过寿诞，露香宫的吵闹，才有这落水之祸，这不是把她往死里整吗？

　　太后看淑妃站在那里，面如死灰，知道她在突来的灾祸面前，方寸大乱，于是又说道："以哀家看，喜贵人之死没有那么简单，她怀了龙种，难保这后宫没有人妒忌、使坏，怕她以后母凭子贵，直上青云，因而，下狠手，害死她和龙种。"

　　太后夹枪带棒地对淑妃说完，又向朱照熙道："皇上，喜贵人之死，应当叫刑司的人进来，好好查查。"

　　朱照熙看了看太后道："母后说得极是，儿皇也有这个意思。"

　　然后，朱照熙看了一会儿淑妃，下令道："淑妃管理后宫不力，致使后宫妃嫔莫名身亡，自即日起，削去代管六宫之职，并暂押露香宫，着人严加看管，待刑司勘察结案后，再行定罪。"

　　淑妃木木地听到皇上的命令，听着听着，身子不由一软，瘫倒在地上。

　　第十章浣院新添浣洗奴

　　凤仪宫里，苏苏已经换上青布衣，她收拾了几件旧衣裳，就出了这座她曾经居住过的宫殿。安王已经下令，将她罚到浣洗院做贱奴，珠儿和环儿也因为她，被发配到厨下，做苦役去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苏苏说不上是喜是悲，如果说喜，那就是不用天天对着那个她不爱的男人，忍受他的喜怒无常。如果说悲，那就是她得去做她以前从未做过的工作，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苏苏从未体会过。她以前长在绮红院，云娘也从来没有叫她做过这些下人的活计，她一直请人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说她天生就是该做那些事情的。

　　可是，命运偏偏和她开着可怕的玩笑，安王把她发配到浣洗院，又成了王府最下等的贱奴。苏苏知道，他恨她没有爱上他，还侮辱了他天皇贵胄的自尊，所以他要折磨她，从而发泄对她的无比怨恨。

　　宫门外，一个面色高傲的丫鬟在等着她，苏苏认识她，她是马妃跟前的秋菊，安王已经命马妃主持王府的事务了。秋菊看见她出来，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舍不得王妃的宝座，不想出来了！"

　　苏苏很看不惯她那一副狗仗人势的轻狂样子，可是她现在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就跟在秋菊后面向浣洗院走去。

　　浣洗院，是王府里下等奴婢专门浣洗府中所有物品的地方，是一个偏僻的所在，紧挨着王府的后墙的大院子。苏苏被秋菊带进来时，院里十几个浣婢正在中间石头砌成的大池边洗衣，她们看见院子里来了生人，都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苏苏她们。

　　"看什么看，快干活！"秋菊见浣婢们看她，就大声地斥责她们。

　　这时，院子上房里出来一位年约五旬的老妇人，她看见秋菊带着苏苏到来，忙笑道："原来是秋菊姑娘到了，快请里面喝茶。"她谦卑地弓腰做出邀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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