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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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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也不说话,静静地蹲了一会儿,起身意欲离开,“微臣告辞……” “弦歌,”古湘玲忽然喊出她的名字,“现在回忆起来,哀家这一生之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过活了二十几年,哀家却已经苍老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如今,哀家常常会这样问自己,活到现在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哀家在遇到义父之前就遇到你,人生是不是会完全不一样?” 弦歌平静地望着她,“现在才去想这种事,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胡思乱想罢了,即使要重来也重来不了,哪怕真的给哀家重来的机会,哀家也未必有重新选择的勇气。”古湘玲又拿起木鱼槌,一下一下及其规律地敲击。咚,咚,咚,咚,咚……她闭上眼睛,往事如烟,风一吹就散,可是,烟雾缭绕,她的生活之中是没有风的。 “这十一年来,谢谢你了。” 弦歌微微拱手,“微臣终是未负太后所托。”转身,离开。 宫门重重。 “弦歌,我偷偷告诉你,我喜欢雪迟哦。” “……嗯,到时候要请我喝喜酒。” 过了十来天,杨啸主动召见弦歌。这一段日子以来,弦歌大大小小的职权几乎快要被撤光了。符霜霖连续写了好几封信,希望弦歌不要这么快放手,可惜无论是谁的劝告,弦歌都是无动于衷,照旧过着悠闲的日子。 杨啸端坐于皇位之上,板着一张脸,看到弦歌淡淡一句“太傅”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参见皇上。”不该少的礼节弦歌绝不会少,“不知皇上今日召见微臣是为何事?” “朕只是想问问太傅的意思,兵部的领导职位空缺着,如果让太傅推荐,太傅打算推荐谁?”兵部本是由弦歌指挥的,每次有问题,兵部尚书都会直接找到弦歌这里。如今杨啸将朝中的官职大幅度改动,弦歌手中的权力都被发散到其他官员手中了。 弦歌抬头,目光在屋子中转一圈,除了杨啸在场,还有白潜也在。不知为何,她心中稍稍生出一丝不愉快的感觉,“皇上可以问问白大人的意见,白大人乃是朝中栋梁,说的话往往比微臣更有见地。” 白潜低低一笑,“符大人太谦虚了,白某怎么能与符大人相提并论?” 杨啸皱眉道:“朕只问你的意见,太傅何必推却?” “皇上心中早有腹案,何必再询问微臣的意见?难道微臣说是谁就是谁吗?”弦歌的语气硬生生的,“微臣如今无权无势,今日在皇上面前若是胡乱开口,一不小心得罪了朝中哪位大人,恐怕也没有自保的能力。皇上何必执意询问微臣的意见?” 听到如此不恭顺的话,杨啸竟然笑了,神色中还有几分开心,“这么说来,太傅是在责怪朕架空你手中的权力了?” 弦歌垂首,“微臣不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即使皇上要微臣的就、性命微臣也不敢抱怨半句,区区官职,本就是皇上给的,皇上自有自己的度量,轮不到微臣置评。” 杨啸眼底的笑意渐渐退散,“摄政王这位置可不是朕封赐的,而是当年母后的意思。太傅,如果朕要你的性命,你真的甘心双手奉上?” 本只是一句说辞而已,可杨啸竟然真的刻意询问,弦歌怔了怔,违心道:“这是当然。” 白潜看着弦歌忍俊不禁,提醒道:“皇上,您今日是来问符大人的意见的,怎就岔了话题?” 杨啸止住探寻的眼神,长长地叹气,彷佛觉得自己问了愚蠢的问题。“卿家所言极是。太傅,你随便谈谈自己的意见吧。” 弦歌轻轻瞥了白潜一眼,这家伙,知恩不报,当年可是她一手撮合他的婚姻,这厮居然恩将仇报!弦歌心里清楚得很,若是没有白潜,杨啸独立地没有这么快。她虽然很高兴杨啸的独立,但看到白潜插手其中就感到不快,“皇上,一时之间,微臣心中也没有合适人选,不过,微臣以为,白大人绝对不适合。” 白潜挑眉,郁闷地望着弦歌。 杨啸的心情又好了些,“为什么?”连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弦歌实话实说:“以前微臣担当摄政王之职,大小职权全都一手包揽。如今皇上执政,应该努力拉拢各方官员,尽量提拔一些新人,给他们一些好处。白大人的才华纵然令人赏识,可凭借白家的地位,很容易让百官以为白潜将会是另一个符弦歌!” 白潜无奈地闭上眼,他很想说句“女人,你诚实过头了。为人臣子总该有为人臣子的本分,你就是这个样子才会被皇上猜忌”,不过,白潜心里也清楚,真正让皇上忌讳的还是符弦歌手中的权力。但以他的眼力看来,皇上和符弦歌这对师徒的关系并不像外人想得那样简单。 杨啸瞪弦歌一眼,“太傅想说的就这些?” “微臣只有这点儿意见,最后的决定当然还要皇上自己去思索。”弦歌一脸坦荡。 “那么,若朕的意思就是想让白大人执掌兵部,太傅又将如何?”杨啸刨根问底,彷佛这已经不单单是个问题,就是想逆着弦歌的意思,然后再看看她的反应。 弦歌抬头看杨啸一眼,苦涩笑道:“皇上若是坚持,微臣自是无能为力。” 杨啸的脸色又难看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太傅啊太傅,你真的对什么都不上心?你真的视权力如粪土?这雀南国就没有一样是你在乎的?封赏你的时候你是淡淡的神色,贬低你的时候你的神情同样不变,在杨啸的记忆里,弦歌最真实的开心反而是在他年幼时,亲自教导他 抚养他的时候。想到这里,杨啸脸上又笑了笑,只是笑意很快隐去,“太傅的意见,朕自然是重视的,关于兵部这件事朕会再好好考虑一番。” 弦歌欣慰一笑,“多谢皇上。” “皇上,您今日传符大人来还有另一件事吧?”白潜唯恐天下不乱地提醒道,明显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是时候跟符大人说说了。” 弦歌诧异地看了白潜一眼,然后将探询的眼神望向杨啸。 杨啸脸上先是尴尬,然后又转为坚决,“说起来,确实还有一事。”他站起身,深深望着弦歌,与其说是在宣布圣旨,更不如说他是在试探弦歌的态度,“太傅如今手中职权全无,朕打算卸去太傅摄政王的职位。” 原来是这件事。弦歌轻松地笑笑,“有名无实的职位本就不妥,皇上随便挑个日子吧,对着朝廷百官宣布一下就好,微臣随时准备领受。” 白潜真想吹个口哨。这态度干脆得让他都有点儿羞愧了。白潜自认为也是个洒脱的人,可是真正手握天下之权,他放手的时候能有符弦歌这么干脆吗? 杨啸的脸色顿时由晴转阴,“是吗?” “当然,微臣若有半句虚言,甘遭天打雷劈。”弦歌急忙表明自己的立场,生怕皇上误会,“皇上若是得闲,现在就可颁布圣旨。” “哦?太傅果真忠心耿耿。”杨啸的脸色跟锅底灰一样,拳头捏得紧紧的,“朕这样做,太傅心里就没有半句怨言?” 弦歌总算察觉到杨啸不高兴了,想了想,摇头,“绝无怨言。” “白大人,你先退下,朕要单独和太傅聊聊。”杨啸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向白潜微微一笑,“出去的时候请把门关上。” 白潜身上冷汗顺着脊背滑下,给了弦歌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行礼告退。 屋中只剩下杨啸和弦歌两人,气氛压抑得可以闷死人。杨啸又坐回龙椅,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眼神炯炯地望着弦歌。 弦歌不想耗费时间,开门见山道:“皇上有什么事要单独和微臣相谈吗?” 杨啸看着她,牛头不对马嘴地道:“说起来,朕是太傅一手带大的呢,治国之道是太傅教的,礼教气度也是太傅教的,甚至好长一段时间,朕每天都是太傅哄着睡觉的,现在想来,真是令人怀念。” 弦歌沉默不语。 “稍稍长大以后,朕知道太傅自己也有个儿子,只不过远在他国。太傅那时为国抛夫弃子,实在可敬可佩。朕一心想让太傅开心,那时学习也格外勤奋,因为朕知道,太傅每次看到朕进步的时候都很开心。说起来,朕从那时就存了和凌楠比试的心。”杨啸陷入回忆中,苦笑道,“太傅的忠诚朕一直都清楚,可到了今时今日,朕夺了你的权,太傅不觉得失望吗?” “这权势不是微臣的,皇上不该用‘夺’字来形容,微臣知道皇上的用心,皇上放宽心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办就可以,不必多虑。” 杨啸脸色不善,“太傅没有感到失望恐怕是因为从不把朕放在心上吧?前些日子,太傅因为凌楠的事情而食不下咽,在太傅眼里,毕竟是血缘重于一切?” 弦歌叹道:“皇上误会了。” “朕哪里误会了!”杨啸气冲冲地跑下来,颇具气势地往弦歌身前一站,“朕在太傅身边这么多年,太傅以为朕还不了解你?你一心想卸下在雀南国中的职务,恐怕就存了去极东国的心吧!你为了谁?为了凌悠扬?为了凌楠?朕做得还不够好吗?朕做得还不能让你满意吗?” 杨啸两手搭在弦歌肩上,“太傅,你想看到雀南国的繁荣昌盛吧?朕一定会给你看,只要你一直留在这里!” 弦歌回视道:“皇上,您已经长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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