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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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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的心房里像有什么被砸碎了,一一打开食盒,长乐夹一块椰卷送到他嘴边,眼波盈盈如水,童声稚嫩:"我好喜欢吃这个!你也吃!" 朝歌只尝了一口,便背转身,掩住自己泫然的泪。 他识得这相似的味道,是他儿时的记忆。母后巧手,椰子、薄荷、红豆皆能做成美味的甜点,幼时的他常常坐在窗边,看着母后忙里忙外,到了傍晚,那股甜香都笼罩了整个寝宫,空气里暖烘烘,甜丝丝。宫里的小孩子闻香而动,每个人都过来讨,母后很喜欢孩子,下次就会多做些,但再下次,还是不够分。 特别是蓝妃的儿子,三王子橙,还不大会走路呢,也被侍女带着颠颠地跑过来,伸出小胖手要吃的。蓝妃和母后不和,但孩子没什么过错,母后挑出烤得最酥脆的几块递给橙,怕他烫着,找来食盒装好,嘱托侍女小心些。 而朝歌呢,只能等待下一笼屉了,宫里的孩子都吃得欢,他独自支着脑袋等。他也很馋呀,但他不着急,母后还在做呢。却是不到两岁的橙,举着一块小甜饼,一步三晃地走来,讨好地望着他,甜甜地笑:"哥哥,你吃。" 蓝妃很不好相处,她惊人美艳,却有双惊人警觉的眼睛,四岁的朝歌很忌惮她。在禁宫中,蓝妃的疑心极大,在这个不怀好意的女人眼里,别人统统不怀好意。她不让橙和王后这边接触,更妄论食物,但幼小的橙完全不懂这些,每一回王后做小点心,他都会来,侍女拗不过,也只好偷偷摸摸地带他来。 母亲和慈,兄弟友爱,像寻常百姓的家庭。那是朝歌整个童年最好的回忆了吧,想起来,场景仿佛披着一层金黄色,是他为数不多的温馨康乐片段。很多年了吧,他不曾想起它,却借着长乐带来的食物,第一口滋味,便在脑海里重又演绎一遍。 母后烘焙食物的技艺很高超,她说过,将来回南方省亲,定会带了他去。可后来一切怎么陡生变化了呢?未央、榆山、大火……朝歌的心像是让人撕扯着一样疼,看向长乐的脸色却那么柔和,除了母后,从未有人对他这样好。而自从六岁来到了离园,这茫茫世间,便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世界寂静清苦,她给他带来了最可贵的温情。 ……不仅仅是陪伴那么简单,这个小女孩对他的好,是那种真心地把一个人放在心底的好,她惦记他,担忧他,关怀他,记得他说过的话语,在乎他的梦想,她甚至从大云宫里带来一只小小的纸鸢捧给他看:"朝歌,你看,它多小呀,它会飞呢!" 她咯咯地笑,将那只白底黑花纹的纸鸢捏在手里:"朝歌,你们未央国的能人真多呀,巴掌大,就做得这么像真的!" 他一圈圈地松开线,将线头给她握着,自己拉着她在原野上疯跑,她笑得真开心呀,他也是,很久了,很久没有这样发自肺腑地笑过了吧…… 远处是落木萧萧声,更远一点,是淡色的烟岚。他依稀回到了幼年,他还可以是那样一个身着正黑色绣五爪金龙袍的太子,人生光明灿烂,眼前是万里江山。 "朝歌朝歌,可真高哪。"纸鸢飞得极高,渐渐地变成了蓝天之上的小黑点,长乐仰望着,脖子发酸。 朝歌素衣飘飞,唇角微微扬起,笑容宛若一瓣兰花,他随手一拂袍袖,十指忽然发力,长乐手中长线应声而断。纸鸢挣脱束缚,向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了,直至再也看不见。 长乐痴痴地目送它远去,收回目光,由衷道:"它飞走了,可真好哪。" 朝歌一怔。 长乐哭闹不依,这都在他的意料当中。她说的却是:"你的武功高,这高墙如何阻拦得了你?你为什么不飞走?" 朝歌摇头:"六岁那年,我被困于此,就明白一个道理,人得自救。数年来,我潜心研习,利用这一草一木,自创了这套流水剑法,原不是为着潜逃。" "为什么?" 朝歌负手望天,默然片刻才道:"我甘于受困,就是为了等待某日放手一搏,堂堂正正地离开这里。" 长乐自然听不懂。听不懂他也不会同她解释,以他的武功,要脱离离园,甚至是脱离大云宫绝非难事,但质子私逃一事本身,性质非同小可,这完全藐视了云夏国尊严和当时签订的协议。一经查出,将会给未央国带来怎样的劫难,他很清楚。即使父王辜负了母后,但不管怎样,他始终是父亲,而且,他不能为一己私利,就让未央国无辜的百姓遭殃。 皇家的子孙,在幼年便接受了这样的训条,哪怕他而今只是被囚于异国,仍从不敢忘怀--爱民如子。 这些,岂是养尊处优的公主长乐所能体会和明白的?任何江山的崛起和振兴,都不外忍辱负重,图谋良久。韬光养晦多年,他需要的,是一个硕大的时机,一个足以将世事全盘推翻来过的时机。 在此之前,任何冒险都是不智的。朝歌转而微笑着说:"你说国师曾教给你弹奏古琴,若有机会,我倒是想听。" "好啊。"长乐有点羞赧,"父王近来频频与国师密谈,国师根本无暇指点我……对了,下次我再来,给你带一柄短剑。你是习武之人,应该配剑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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