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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第十四章】

  寂寞空庭秋欲晚

  一行人各怀心事,结伴继续北行。

  子夜藏了心事,一路对韩影威逼利诱,无所不用。韩影守口如瓶,始终缄默,有时候被她迫得实在狼狈不堪,索性使起梯云纵,借着卓绝轻功远远离了众人,再不肯近她身旁一丈。子夜绞尽脑汁,始终撬不开他的嘴巴,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

  那日东窗事发后,十一如临大敌,对她看得极紧,不分昼夜,都命隐卫轮番在暗中如影随形地跟着,恨得子夜三天两头对他磨牙。

  不知不觉,秋色转浓,寒意迫人,燕地在大齐之北,更是冷风侵骨,乾坤倒转,千里旷野之中,万物几乎完全凋敝,隐隐有被冰封雪覆之势,众人的视线一下变得极为开阔。

  一路无话,一行人很快进了邛城。

  自从北燕国建国,就已经修筑了邛城。昔日酒幌临街,店铺如林,街上车如流水,马似游龙,好不喧嚣热闹。世界訇然而变,穷百年之功而起的城郭,毁起来不过一战涤荡,瞬间化为灰烬。

  子夜默默坐在车内,任由十一赶着马车穿街过巷,一双美目蒙了朦胧雾气,目不转睛地盯着两旁略显萧瑟的街景,几乎落下泪来。

  马车静静停在一座白墙黑瓦的院落之外。十一利落地跳下马车,挽住缰绳,站在马车一侧,朝着车内定定喊道:“到了,先入内休息吧。”

  一进邛城,婉风、婉晴和韩影,连带十一带来的大队人马都自动隐身,消失在滚滚人潮中。子夜知道段天璃的老巢就在此附近,他安在城内的探子定然不少,见他们自动化整为零,也不以为忤,兀自镇定地一言不发。

  她扶着青姨的手小心下了马车,抬眼望定身侧的院子。白色院墙起伏如浪,一侧尽头隐在片片茂林修竹之中。北风凛凛,青竹却迎风劲节,碧叶迎冬不凋,极为清秀潇洒。竹林之下,有积石如玉,一条小溪从背阴处蜿蜒而下,溪水潺潺而动,声如泻玉。

  “咦?”子夜呆住,心头一念劈过,正中她心房,一时间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不辨滋味。

  “院外这处景致,似乎和主子灯上所绘的极为相似。”青弦见她脸色微变,举头一望,见幽篁拂窗,溪水铮淙,也是诧异难止。

  “多事。”子夜翻了翻秀目,轻嗔了她一眼,一语不发地转身进门。

  院落不大,却似有袖里乾坤,收拾得极为精致。转过影壁假山,只见院中一棵参天老树,深绿青藤一碧如墨,缠绵攀附树上,互为纠结。旁边竖着一架秋千,架上悬着一串金黄色的铃铛。子夜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古树秋千,触目惊心地望着,口中再次逸出一声惊咦。再转头,目光如白雪映日,点点逼人。

  “这……这似乎是当年倾云殿外的布置……”青弦双目发光,直勾勾望着院中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炫目。

  倾云殿是当年燕国最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一,也是当年子夜居住之所。繁密的树叶缝隙里滤下的日光明澈如水,房瓦上碎起如珠似玉的点点金浪,翠竹窗栊,中庭芭蕉,看得羽睫之下的目光渐渐浓翳,青弦一语成谶,眼前的一砖一瓦、一景一木,确实就如一座缩小版的倾云殿。

  子夜目光一抖,瞅了她一眼,愀然不悦地低声吩咐,“避过他们,去东肆大街,打听一下可有义父和娘的消息。”

  青弦情知自己多嘴,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院子。

  世间万籁俱寂,唯有叶片婆娑的咻咻之声,响动一隅。一澄如碧的天幕之上,浸了秋阳的华光隐约流动,像是泼溅挥成的稀世墨宝。

  她立在闭拢的房门之前,心中有万千追忆翻覆,竟似踌躇不动。身侧阳光掷地有声,她听见自己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又急又快,仿佛一张口,就会从胸腔中蹦出来。

  “为什么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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