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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奴婢给昭仪娘娘磕头,奴婢身后是妍贵太妃。”那宫女很机灵地上前先给钱韵芯报了家门。

  钱韵芯施施过来给璋瑢请安,几提灯笼聚拢,二人所在顿时亮堂。钱韵芯暗自惊叹,这太上皇可比他儿子享福多了,身边竟都是这样的美人儿,这位贵太妃看起来也就比皇后大一两岁吧!

  “钱公爷竟有这样绝色的女儿,本宫确只知道卫国府出疆场好男儿呢!”璋瑢笑得稳和,眉宇间泰然闲逸,与茜宇完全两副光景。

  钱韵芯抿嘴一笑,“没想到臣妾竟有幸一睹贵太妃芳容,本还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如今才晓得山外有山,贵太妃当真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昭仪娘娘的嘴很甜啊!”璋瑢一派长辈的尊重,缓缓道,“如今夜里还嫌凉意重重,昭仪如何夜行与宫中?当早些回去歇息才是。”

  钱韵芯懒怠与人解释,只福了福身子道:“臣妾听凭娘娘教诲,先送娘娘回宫才是。”璋瑢闻之一笑,轻摆衣袖,便款款步入裕乾宫去了。

  “要不就谁也不来,一来就来这一车子人,索性都搬回来的好,还嫌热闹些呢!”钱韵芯待璋瑢入得宫去,才携了随侍离开,走了老远才对着陪嫁嬷嬷埋怨道,“你也看见了,这样的太妃摆在宫里,若不出些风流账来,我钱韵芯的名字倒过来写。”

  翌日清晨,众妃嫔早已得到皇后传话,聚集在了颐澜宫向皇太后请安。张文琴得知皇帝昨夜又留宿于坤宁宫,不禁心里有些不愉快,却另寻了话头来讲,“皇上如今膝下只有四子一女,福嫔的身子还有些时日,但本宫只盼我皇室越发兴盛,你们也要尽心才是。”

  其实这样的话会让章悠儿很尴尬,从来皇帝留宿最多的便是皇后寝宫,自然那些妃嫔们有心也无力给皇帝延绵子孙,如今皇太后这么一说,倒让众人在心中稍稍舒了口怨气。

  因班君娆是新晋的嫔主,便向皇太妃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礼,张文琴见她形容举止娴静稳妥,想起家宴那一晚她伶俐聪明的表现,心里着实喜欢起来。又见她生的饱满圆润,看着比那些纤纤瘦弱的妃嫔更多几分福气,一副好生养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惠嫔可要好好侍奉皇帝,也为皇家添树枝散叶啊!”班君娆一阵羞涩,脸颊上飘起两朵红云。

  张文琴今日既然有意要晾一晾皇后,便笃定不会就此罢休,于是又有意抬举品鹊,直在众人面前说他如何懂得皇帝的心思,定要更用心地伺候才好。两人比旁人来得更亲热地语气神态,着实羡慕死了一些妃嫔。一些娘子、更衣少不得又一口一个姐姐地与品鹊热络起来。

  章悠儿看在眼里,面上和善大度的笑容示人,心里却早已一笔笔记下了。小时候父亲就说过,聪明人与蠢人的区别,前者眼光长远而后者只趋于眼前小利,自然那个时候谁也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国之母。

  有皇后领着众妃一同在颐澜宫请安的功夫,璋瑢也早早起身来了馨祥宫,帮着一起将几个孩子送去书房,又待央德领着两位公主去向皇太后请辞后,她才寻得空闲拉着茜宇说话,却只是和她聊一些家常、说些孩子的话题。

  如此倒让茜宇莫名不已,按理她不应该知道赫臻曾带着瑢姐姐微服私访,所以她不能问,同样她不应该知道赫臻下密诏要废除贵太妃陈氏,因而她更不能提。但见璋瑢欢笑如常,脸上一派祥和,茜宇心里不禁暗暗打鼓。

  璋瑢握着茜宇的手,直说云儿如何想她的养母,又说臻璃如今怎么聪明,若安、若玲怎样讨人喜欢,却一句也不提到赫臻。

  茜宇笑语中也仿佛随意问了一句:“姐姐,太上皇好吗?”

  璋瑢一怔,随即展开笑颜,“怎么皇太后没和妹妹讲么?太上皇如今很好,妹妹走后他带着我出去微服游玩了几日,后来想着要去东南几个省市体察民情,便派了侍卫先将我送回去,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皇太后,她说要回来看看外甥女,我便跟着一起来凑热闹了。”

  茜宇看着璋瑢说的头头是道,自己脑袋里却乱哄哄的一团烦杂,不对啊!张文琴不是说赫臻病了如今又好了吗?怎么瑢姐姐却说他体察民情去了?秦成骏不会骗我,自然赫臻一定和姐姐出去了,但是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赫臻如此盛怒下旨废除她并殃及家人,更重要的是,赫臻现在何处竟然没有人能说得清了。

  茜宇努力摆出一副随意的笑容,她笃定璋瑢不会去问张文琴,遂才道:“太后回来就只顾着和孩子们玩闹,哪里跟我说过这些?”

  这两年茜宇在南边过的是什么日子她璋瑢了然于心,这一刻她竟然徒生出些许得意,她晓得张文琴一定说过,张文琴那张嘴能藏事情么?这样让妹妹嫉妒自己,璋瑢觉得很快活。她有些皮笑肉不笑地将话题扯开,笑道:“昨夜回宫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位昭仪,据说是钱公爷的女儿,说起来如今皇帝的后宫我还大多不认识呢。”

  茜宇脸上笑着,心中却乱麻麻的,她不晓得该如何去想象这人与人的算计,只晓得如今谁说的话都不能相信,连最简单一个赫臻的去向都能排出两个说法,其中一环套着一环,什么时候才是个底?

  转眼到了下朝的时辰,臻杰退入内廷后也去了颐澜宫向母亲请安,今日的朝会依旧要他气愤难当。图腾和包致远竟然全部称病告假,不仅他们一个个窝在家里不上早朝,就连上朝来的大臣们也一副慵懒的状态,不是垂首不语就是随声附和,仅一个秋收粮税问题也糊弄了许久没能解决。

  “皇帝这几日很辛苦?母后看你昨日也面色黯黯的,要晓得保养才好啊。”张文琴拉着儿子关切着,不由得对章悠儿多了些不满,照顾皇帝不是她的责任吗?怎么丈夫如此疲累她也没看见?

  此时颐澜宫里妃嫔们都大多已离开,只留下了皇后、莲妃与萍贵人,品鹊听太后这么说,便笑盈盈上来道:“太后娘娘放心,嫔妾已吩咐御医馆备下适宜夏季滋补之物,想来是季节转换,皇上龙体有些违和。”

  章悠儿颔首看了一眼沈烟,似再说:“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当如何?”沈烟心里含了口气,将目光瞥了过去。

  臻杰神色有些黯然,他接着母亲的话道:“今日朝堂之上,大学士刘易之给儿臣上了一课,讲了‘萧规曹随’的故事……儿臣很受用啊!”

  章悠儿心中莫名一疼,她知道那些老臣又倚老卖老给皇帝出难题了。遂递了一个眼神给沈烟,希望她把品鹊带出去。

  多年来的默契,沈烟知道皇后的意思,于是拉着品鹊道:“萍贵人要御医馆备了那些补品?不如带我也去看看,元戎也闹嗓子疼,正想去给她讨一味药吃呢。”

  然张文琴似乎有意留下众人,她拉着儿子的手意味深长地笑道:“母后从前也听妍贵太妃讲过这个故事,贵太妃她在闺房中保读诗书,这样的故事总是讲不完的。”张文琴睨了一眼沈烟,淡淡道:“那补品不急着看,莲妃不如和品鹊留下来,听听贵太妃说的故事?”

  章悠儿心里含了口气,也出言将两人留下,继而便听婆婆含笑说道:“那年本宫退了中宫凤印后,太上皇便要贵太妃代理宫中诸事,于是本宫便请贵太妃到颐澜宫小坐,与她讲从前定下的规矩也许不合她的脾性,只要她觉得不顺手但凡改了就是,不必留神本宫的心思。可是贵太妃却笑着道:‘当年萧何死后曹参便做了丞相,刚即位的汉惠帝看到曹丞相整日都请人喝酒聊天,好像根本就不用心为他治理国家似的。心中很纳闷,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派了曹参的儿子曹窑回去问父亲,孰料曹窑竟受了父亲一顿打。于是第二日下了朝,汉惠帝把曹参留下,一顿责问,又问曹参究竟怎么想的,曹参想了一下就大胆地回答惠帝说:“请陛下好好地想想,您跟先帝相比,谁更贤明英武呢?”惠帝立即说:“我怎么敢和先帝相提并论?”曹参又问:“陛下看我的德才跟萧何相国相比谁强呢?”汉惠帝笑着说:“我看你好像是不如萧相国。” 曹参接过惠帝的话说:“陛下说得非常正确。既然您的贤能不如先帝,我的德才又比不上萧相国,那么先帝与萧相国在统一天下以后,陆续制定了许多明确而又完备的法令,且执行中都是卓有成效的,难道我们还能制定出超过他们的法令规章来吗?”接着他又诚恳地对惠帝说:“现在陛下是继承守业,而不是在创业,因此,我们这些做大臣的,就更应该遵照先帝遗愿,谨慎从事,恪守职责。对已经制定并执行过的法令规章,就更不应该乱加改动,而只能是遵照执行。我现在这样照章办事不是很好吗?”汉惠帝听了曹参的解释后心下明白了其中道理,再也没有什么微辞可言了。’ ”

  品鹊适时地给张文琴递上了茶水,又听她继续道:“当时本宫问贵太妃这是什么意思,贵太妃笑着说‘姐姐的贤德岂是妹妹能比的,自然一切以姐姐从前定下的规矩来办,不仅没有人敢不服,妹妹做起事来也有凭有据底气十足。曹参以此更使得朝纲稳固,妹妹也期能有所作为。’”张文琴顿了顿,又道:“故而连太上皇也时常夸赞贵太妃的贤德非常人能比。”

  她说着看了一眼皇后,这话是特地说给她听的,除了赫臻的父亲当年在后宫品级中增设皇贵妃一位,她章悠儿可是开国以来第一个修改后庭制度的皇后,不仅设置繁杂,且严厉限定妃嫔升级之制,随后又愣是以节度财耗为契机引得万民称颂。不可否认,张文琴当年做主中宫时从未有过这样的风光,故而她由心难以平衡,实在嫉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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