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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安妃。”

  沉香阁。

  今夜月光清朗,正是打理她宝贝的好时机。纳兰婉依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靥。庭院里,她欣慰地瞧着高低各异的植物。瞧了许久,她闭上了眼睛,凝神听着大自然的声音。忽然有人咳嗽了一声。她猛然睁眼,看到了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你。”

  龙篪有些哭笑不得。“我以为你该说‘臣妾参见四王爷’。”听着自己热情的过分的语气,他才明白自己不是哭笑不得,而是不知所措。婉依一直让他不知所措。

  “做什么?”

  “赴宴。”他故意只说一半话,似乎要引她问下去。婉依却不问,仍是定定地看着他。半晌,他投降了。“那些瀛部人无聊的紧。我忍不住溜出来,不知不觉地就朝这儿来了。”

  这话显不全是真的。龙篪眼角挂着丝轻佻的笑,宴上的葡萄美酒夜光杯,佳人在伴,哪里无聊?寻花问柳的事,他是从小就做着的。那瀛部公主嫣然一朵粉妆夭桃,摇曳生辉,一张花颜似不知娇羞为何物。

  漆黑回廊中那个炽热的吻,竟让他也险些无从招架了。若是往常,征服这样的女子,会是他的最大乐事。然而,怀中抱着那个女子,心里却飘来了那么一朵月下淡菊,素袖伴着清芬,细长一双柳叶眉下的忧郁。

  在苏州时,机缘巧合救了她,之后念了有多久呢?

  如今离的如此近了,虽然……她已是二哥的女人。但她自请住在那样偏远的沉香阁,又从不与其它嫔妃争宠斗艳,是为什么呢?

  于是推开怀中的人儿,头也不回地走开。借着些酒意,就往沉香阁走来,走的许急了,出昭阳殿时撞上了一个着华服的女子,也没留心。

  婉依仍不答话。龙篪亦不再说了,两人就那么对视着。风轻轻吹过,婉依的发梢飞起,扫过龙篪的眼,些许酥痒,柔柔漾入他心中。

  “我很好。”婉依轻启绛唇,似乎看到了龙篪的心里。“那公主……很好。不要再来找我,我很好。”

  “什么?”

  “我很好。”她重复道,转头走回了正殿。

  龙篪默默地看着她消失在殿中,没有唤她。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日,伤痕累累的她,仍然那般淡然地说着“不疼”。

  然而今天她的语气失了往日的飘渺虚幻,竟带了些生硬在里面。他笑笑,这总是好的啊。一潭湖水,至此方有了涟漪,甚至不是涟漪,掀起了些浪花呢。

  圣泽宫,锦阳殿。

  夜已深了,想着白天的胜绩,那老奸巨猾的瀛王最终同意了他的计划,龙胤欣然一笑。固守自封并无好结果,他不能让自己统治下的江山,空有地大物博的领土与日进斗金的收益。为井底之蛙而不自知,是他绝不会做的事。

  龙篪昨日回京,苏州的事已有了很大进展。看来龙晟仍是暗中帮了不少忙,让事情顺利许多。毕竟任芙跟他许多年,他了解她的脾气习性,找她,总比直接找聂潇要容易的多。

  龙篪早也便是婚配的年龄了,太皇太后不时地催着,偏他风流成性,不想被束缚住。

  然达琳倒是个不错的人选,瞧她是个管的住夫君的女子,又兼身份特殊。结了这门亲,于国于龙篪都有好处。

  此事欲交给皇后去做,她却一副厌烦的神情,仿佛是龙胤这个皇帝求着她似的。一次宴席,气倒是让他生了个够。若不是对皇祖母的尊重摆在那里,他早不会容她了。

  幸好凝云与然达琳走的算近,此事亦只有她可托付。

  龙胤本做好打算独自一人度过今夜,然而瑶婉仪的侍女哭丧着脸找来了。

  他并没有原谅欧阳流莺,然而她被冷落了这许久,又熬出了多少憔悴,总归是不至于的。他叹了口气,就谅了她辜负珍儿这份形容罢。

  他自语道:“毕竟,要怪罪的话,又有何人罪大过我呢?”听着侍女的哭诉,他答应随她去永和宫。

  永和宫。

  龙胤只看了欧阳流莺一眼,脸色大变——她仍穿着那件珍儿的衣服。陡然又是一股怒火,他愤然转身。本就不该来看她。

  “表哥……”流莺追了出来,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他。他正要甩开她,却感觉到她松开了。熟悉的感觉让他惊心。他惊异着回过头来,她搓着手,羞愧地低着头。“对不起,你背上有伤,我不该……”

  回忆再一次潮水一般涌来。

  “喂,你!”珍儿脸红着叫道。

  “又是什么事?”为什么每次她一开口就让他想发脾气?他气呼呼地拉过被子,“你就不能让朕好好睡觉吗?”

  “那个……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早知道你背上有伤,那晚我不会那么用力推你的。很疼是不是?”

  龙胤感觉自己的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背上的伤痕早已经痊愈,欧阳流莺进宫不足一年,不可能知道。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的眼睛,然而他看不出来一丝虚假。

  她笑了,含泪的秋波那一转,正是梨花带雨,蝉露秋枝的万般风情。龙胤呆了,无论流莺或珍儿,他都不曾见过如此的神色。她踌躇着上前抱住了他,这次他没有推开。“表哥,打破的东西要修补,做错的事要道歉,一切才可以重新来过。对我也得这样,知道了吗?”

  霞光漾颊,两颊笑涡,她双眸下的黛晕,御书房中一只裂缝斑斑的瓷马。她的笑声俏丽清脆。

  表哥……打破的东西要修补……做错的事要道歉……一切才可以重新来过……对我也得这样……知道了吗?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龙胤顿觉五雷轰顶一般的晕眩。他用颤抖的双手去碰触她的脸颊,触电一般的,仿佛回到了他的梦中。

  珍儿。

  珍儿?

  长宁宫。

  佳贵嫔独自享受着暴风雨前的宁静。她试图整理自己的思绪,从那日的景澜宫之行开始,一切如同做梦一样。一粒使全盘风云大变的棋子,就那样塞在了她的手里。

  景澜宫那个黄昏……

  她只觉挨了一闷棍似的,云里雾里,不明白皇后说的是什么。听得身边安琪一声惊呼,她才回过身来。不顾尊卑,她紧握住皇后起伏不止的双肩,语气急切而坚定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皇后显然还处在慌乱之中,六神无主地道:“她……不可能……珍儿死了……我亲眼……我……”她迷乱的双眼对上佳贵嫔灼灼的眼神,突然泣道:“不!欧阳流莺不是珍儿!纤玉——你说——她不是珍儿!她不是!”

  她猛地推开皇后,跌坐在椅上。皇后呆站着,哽咽着,语无伦次地吐出些字句来。半晌,皇后稍微安静了些,她才缓缓问道:“你确定了吗?”

  皇后显然已经清醒了,近乎绝望。“她能说出只有珍儿知道的事,只有珍儿知道的话。”

  “哪来这样的事?欧阳流莺不是欧阳剑锋的妹子?怎么就成了那个已死的欣怀皇后?欧阳剑锋哪来的这个胆子?”

  “我着人查过了。一切都与她跟我说的一个样儿,这中间曲折离奇,怕是没有一天一夜,讲不完的。纤玉……你不知道……我……是我当初……”她又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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