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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此刻,卢雨蝉带回的消息更是震撼,她说:“父亲,收手吧,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

  “什么?”遭到皇上的怀疑,事情就非同小可了。卢笛深知当今帝王多疑成性,若是他对谁产生了怀疑,那么,那个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惹来提防和猜忌。他会犹如在汪洋中行船陷入了狂风骤雨,犹如在黑夜中摸索而四周布满看不见的眼线,他在朝为官的仕途只会倒退无法前进。卢笛狠狠地坐在椅子上,“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卢雨蝉便将自己偷听来的对话内容详细地说了,言谈间卢笛又回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卢天峰虽然好逸恶劳,人品不佳,但他是卢家唯一的男丁,可以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的死,对卢家上下而言,怎能不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那个白昼,异常漫长。

  封闭的大厅里,空气越来越污浊,堵得卢雨蝉的胸口发慌。最后,卢笛指着她满是愁容的脸,严厉地说道:“你精习医理,当知道有什么药是能够见血封喉的。七日之内,老夫会悄悄地打点好一切,然后离开京城,届时,你将毒药给那曹植服下,然后到城外五里的山神庙,与我会合。”

  “爹——”

  卢雨蝉还想劝阻,卢笛却喝退了她:“难道你不想替哥哥报仇了?你要老夫到死都咽不下这口气吗?你这不肖女,若不是你的愚蠢,老夫也不至于走到这破釜沉舟的一步。”洋洋洒洒的念叨,堵着卢雨蝉,她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见血封喉的药,何其容易,最常见的便是砒霜。藏在亵衣里,带进宫里神不知鬼不觉。可真的要用在曹植的身上吗?

  卢雨蝉回到苜蓿园,躲在幽暗的房间里,紧闭了门窗,握着那一袋黄色的小药包,怔怔出神。不知不觉,额头和手心都出满了汗。一颗心,也犹如柳絮在风里飘摇。

  这时,曹植来了。

  “雨蝉,在吗?”

  “在。”

  卢雨蝉赶忙将砒霜藏进梳妆台的匣底,推门迎出去。只见曹植笑容清雅地说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想看荷花吗?这会儿要再不去,只怕鸾凤池的荷花就谢了。”

  “看荷花?”

  “对呀。”

  卢雨蝉有些怔忡地看着曹植单纯的眉眼,一股想哭的冲动由内而外冲撞着她,她拼命地抑制住,勉强地,笑了出来。

  而在彼处,寂静的夜来阁,薛灵芸坐在当夜设宴款丛见优的地方,亦是她用匕首刺杀了他的地方。

  纵然繁花似锦,却似满目疮痍。

  怔忡间,红萱端了补身的汤药过来,摆在桌上,道:“昭仪,您最喜欢的莲子百合汤。”薛灵芸却看也不看,摇头道:“荷花,都谢了吧?”

  红萱道:“皇宫里的荷花,开得早,谢得也早。昭仪若要赏花,这便是最后的一段时日了。过了七夕,真是一朵也看不见了。”

  七夕。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薛灵芸反复地将这末尾的一句吟咏着。红萱仿佛意识到什么,急忙脱口而出道:“昭仪,您不可……”

  不可怎样?

  红萱没有说下去,薛灵芸也没有问。但她们都明白话中的意思。薛灵芸是当今天子的宠妃,理应忠君,忠于自己的丈夫,身和心都不可违背。

  不可动情于别的男子。

  期限已至。

  逃亡的马车已经在城门外等候。卢雨蝉端着一壶冰镇的酒,手和脚都有轻微的颤抖。走到曹植的书房门口,仿佛能帖对方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卢雨蝉停下来,取出怀中的砒霜,看着,看了许久,终还是颤抖着揭开了酒壶的盖。看着白色粉末漂浮在水面,旋转着,荡漾着,慢慢地沉淀下去,化开,寻不着半点踪迹。她重新合上盖,推开虚掩的房门,脚步迟疑地走了进去。

  “你来了。”

  曹植放下手里的书卷,微笑着,笑容纯净而优雅,却仿佛一种尖利的武器,一道透明的墙,划开了彼此的悲凉。

  斟酒。

  举杯。

  饮尽。

  卢雨蝉眼看着曹植一步步地陷入圈套却全然不知,那天真毫无防备的模样揪着她的心。她落荒而逃。出了皇宫,直奔东城门,钻进等候的马车里,突然,声她不力竭地哭泣。

  两三炷香的工夫。

  便到了约定的山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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