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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哦?”秋水怔了怔,接过东西用力的攥了攥,眼眶微微红了起来,显然有些激动,“这几个丫头……皇上……没有为难她们吧?”

  “托了娘娘的福,皇上给她们寻了个清闲的去处,说是等娘娘回来还照旧伺候着。”张德贵感激地看了一眼秋水,恭敬回话。

  掩银屏,垂翠袖。何处吹萧,脉脉情微逗。肠断月明红豆寇,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宣纸上,字迹微干,秋水望着这一笔一画,一阵莫然的必然。良久,仿佛才振作起精神,将宣纸一裹,重重地抓在手中递了过去,张德贵会意地接过,收拾了带来的东西,恭敬退了出去。

  门中的李敢以标准的军人身姿站立着,这么许久过去了,却纹丝不动。秋水盯着他的背影许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开口道:“李将军,这此菜留下两盘清淡的,剩下的拿去给外面的弟兄们打打牙祭吧。”

  “这……”李敢知道每次张德贵送过来的菜都是御膳房的顶级大厨亲自操刀烹制的,和他们吃的大锅饭自然天上地下。以前娘娘顶多也就是将自己吃剩下的,让他拿去分了给手下人吃,鲜得那帮粗人舌头都掉了下来——尽管所谓娘娘吃剩了的,也不过是略略用筷子翻了两翻,但名义上总是娘娘用毕了的。这次秋水将整碟的好菜都打赏了出来,他怕皇上知道了怪罪下来,毕竟这是皇上的一片心意。

  “去吧,我的胃口,将军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这样暴殄天物。你不说,我不说,皇上怎么会知道,有什么,我自然一并都担了下来。弟兄们大冷天的陪着我这个罪人,我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娘娘言重了,如此,李敢替手下兄弟们多谢娘娘。”李敢本就是个真爽的人,见秋水面容温柔和气,端贤文雅,也就应了下来,唤过一旁站岗的卫兵进去收拾了一篮子酒菜,拿出去招呼了那些轮值的侍卫吃去。

  “李将军,秋水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将军是否能够通融?”秋水默默看着李敢做完这一切,打算躬身退去的时候,开口唤住他。

  “娘娘但说无妨,只要李某能做的,一定替娘娘办到。”李敢听得秋水唤他,连忙吩咐卫兵先走,自己停在牢房一旁,听候秋水吩咐。

  “将军客气了。秋水曾经听皇上说起来,当年先皇的四弟瑞王爷起兵谋反被擒,太后念起血脉与皇族一脉相承,不忍将其诛杀,将他囚禁在这天牢里。今日是大年三十夜,我与王爷身陷囹圄,各各形单影只,又是亲戚,总算有缘,不知道秋水能不能带着这两道小菜去和王爷吃顿团圆饭?”秋水不动声色地望着李敢,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地传到李敢耳朵里。

  李敢一惊,一时间捉摸不透秋水的话,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那里,不知道应该如何回话。

  “将军放心,我不过是想和王爷吃个饭罢了,并无其他意思。若是将军不放心,大可以请皇上过来,我亲自讨他的旨意。还是将军认为,皇上会让我在天牢里踌躇岁月,老死狱中。所以不值得将军卖我这个面子?”秋水轻轻一笑,慢慢从房间里走到门口,隔着一扇铁门,她的脸,淡淡施了一层脂粉,在灯光的照耀下,美丽不可方物。

  李敢的眼睛跌落在她美丽的笑容里,已经算是司空见惯了,却还是在一刹那间失神。冷风从曲曲折折的甬道里仄仄地逼进来,吹到他眼睛里,才让他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凉气,总算清醒了过来,他自然不敢在这样重大的日子里惊动皇帝。他隐约知道关在里面的皇后不过是后宫斗争的牺牲品,他再卤莽,从当今皇上的一系列举动中,也猜测中皇上对这位娘娘的与情未了,说不定哪一日,皇上摆平了后宫,在金銮殿上与皇上并肩而座的,又是这位娘娘而不可知。

  他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靠着他养活,自然不能行错过一步,更何况,里面关着的那个人平日里也算没少给他好处。天牢是他的地盘,在这一亩三分地中,只要没有人走漏消息,皇上自然不能拿他怎么样。他下定了主意,低着头恭敬地道:“臣不敢,娘娘请随我来。”

  秋水满意地点了点头,收拾了剩下的饭菜,跟着他,第一次走出了自己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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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草春生介绍: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她的名字,敢自诗经的这一句话。她无端来到这个世界上,只为了上一世,她在天昊镜中记住了他那双忧伤的眼睛。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心中的那一座冰山,能否可以为她融化。当她跃身为他挡下那一箭,跌落山崖的那一瞬间,他可曾为她流下过一滴眼泪。兀术,你的心里始终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倔强的我,那么,我用我剩下的生命可否换回你,轻轻地对我,回头微笑?

  李敢在前带路,秋水提着食盒紧随其后。天牢的机关门防甚多,两人走走停停,大约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了一处石牢前。

  门前并没有侍卫守着,石门没有缝隙,看似有千斤之重,非人力所能打开。秋水心知必有机关,也并不感到奇怪。果然李敢示意秋水停步,自己伸手在一隐蔽处一按,立刻触动墙上的机关,石门顷刻间向两边打开。

  触目是一处三间屋子阔的空间,墙壁都用石头打造,异常光滑,周围一圈儿照明的火把,将整间石室照得恍如白昼。靠近最里面一样封了三间石门,李敢带领秋水径直走到左手边的门旁,触动机关,石门打开,立刻露出一条弯曲的通道来。

  他带着秋水低下头继续向前走了几十丈,这才停住,指了指前方道:“娘娘,端王就被关在此处。您稍候。”

  秋水抬头看,果然前方豁然开朗,露出一个小室。小室不过斗大,南面摆了一摞一人多高的书,中间一张矮脚小桌子,桌上点了一盏油灯。灯火有一下没一下亮着,在油灯周围数尺内形成一个昏黄的光圈。桌后靠墙端然坐着一个双目紧闭的男子,青布长衫,不过五十许年纪,两鬓如染风霜,却已斑白,让人望而异常醒目。

  秋水的心望到那簇白发时,猛然揪了一下,随即平静。

  李敢没有注意到秋水一样的眼神,自顾取下墙上挂着的钥匙,将门打开,走进去凑在端王耳朵边轻轻说了几句话,等了一会,见端王没有反应,有些无奈地转了身子回来,为难地对秋水道:“娘娘可以进去了,不过,端王爷自进来后,便再也没开口说过话,只怕……”

  “无妨,多谢你提醒,下去吧。”秋水略略一点头,表示明白他的话,一面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出去。

  李敢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脚走了出去。秋水立在通道里,目送他出了门,渐渐消失在石门背后,这才转过身子,朝端王的方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熟练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白色丝巾,几下系在了自己头上,刚好遮挡住自己明媚的脸。

  检察了一番之后,她这才满意地退开牢房的门,钻了进去。她走到桌子前,将食盒打开,敢出里面的几盘小菜和一小壶酒,并酒杯筷子,一一放在桌子上,又不慌不忙将食盒放在地上,整了整衣衫,这才坐倒下端王的对面。

  仿佛对无端闯入者漠不关心,端王依旧闭着眼,纹丝不动地坐着。秋水也不去打扰他,有些贪婪地盯着他的脸,望了他半日,这才眨了眨眼睛,开口道:“我是谁,为什么要来,李敢应该已经告诉王爷了。”

  她停了一停,看端王还是不理会他,也不以为许,继续一个人唱起了独角戏:“今日除夕,长夜慢慢,王爷就算无心眨眼,满腹心事,也不愿意和我这小女子共饮几杯吗?”

  她拿起酒壶,分别给端王和自己斟了一杯酒。酒是上等的好酒,清冽甘甜的味道四溢开来,酒香弥漫了一室。

  端王的鼻子抽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低头看了一下酒杯,冷不防开口道:“美人醉?”

  “王爷好嗅觉。”秋水忍不住要失笑,这么多年过去,他从英俊少年变成两鬓白发的老人,嗜酒如命的毛病一点也没有变。亏得旁人不知道他的陋习,否则哪里容得到她现在来钻空子。她望着他瞬间明亮的眼睛,有些感激地称赞张德贵办事的伶俐。

  “正是传说中酒仙杜康所酿,卓文君当垆所卖的酒,千金难得,王爷不妨尝下。”秋水将酒端起来,递到端王面前。

  端王有些犹豫地望了望秋水,又有些不舍得盯着酒杯望了望,终还是忍不住,接过来一饮而尽叫道,“好酒。”

  说着,也不理秋水,一把抓过桌上的酒壶,痛痛快快地就着酒壶“咕咕”地喝了起来。

  秋水的眼睛里全是发自内心的笑意,也不去拦他,由着他一口气将一壶酒喝了个精干,见他意犹未尽的样子,又将自己面前的那杯酒端了起来,递给了他。端王大喜,也不客气,一抬手仰头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咚”的将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震得油灯上的火苗往上蹿了几蹿。

  “十六年前我曾在北疆喝到过一次这种绝世美酒,至今齿颊留香。没想到今日身陷囹圄,却有幸能再次饮到这旷世美酒,也算不枉此生。”端王的思绪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穿越过时光的隧道,回到了遥远的过去。高冠博袖的少年郎,意气风发地纵马扬鞭在北疆无垠的草原上,葡萄美酒夜光杯,觥觞交错中,美人在怀,豪气万千。

  秋水被他迷离的目光吸引住,小脸垂下来,一双美目盛满柔肠。端王望着她,突然眼睛里精光一盛,冷不丁恶狠狠道:“说,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到处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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