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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酉时我才与祈佑在未泉宫分手,依稀记得临走时他要我等他,他说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迎娶我为他的妻子。我依旧淡笑不语,但是心里的苦涩也只有自己知道,皇上不可能让我与他在一起。在皇上的心中,已经没有任何事比铲除东宫来得重要,所以,皇上对我说:“三日内,若你没有在祈佑面前消失,没有在亓国消失,那就让朕来助你消失。”

  我知道皇上所谓的助我消失,意味着——杀无赦!他现在给我机会,让我自己离开。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个自己消失的机会?他不怕我会将此事告诉祈佑,更加引起他的反叛吗?

  回来西宫,并未归揽月楼,而是转入披香宫外。问起奴才们冥衣侯可在韩昭仪寝宫内,他们说已经进去很久了。我又不便进披香宫,撞到韩昭仪事就麻烦了。所以就站在宫门外等着他出来,冷风袭来,却未觉凉意。

  璧月影摇,夜寂静寒声斜,宫涩阑珊冷。望着这条凄冷的大道,如此肃穆。

  “你怎么在这儿?”

  声音依旧冷淡如寒冰,不用回头,就知道韩冥从披香宫内出来了。他待在里边的时间还真长呢,我都等了他一个多时辰了。

  “你是金陵城禁卫统领,我要你给我一个可以畅通无阻的东西。”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

  “你要离开?”他平静无波的声音终于有了变化,他转至我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我,想从我的眼中找到答案。

  “你不必多问,你只要让我离开。”不想回答他,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多,就会有更多的危险。

  “凭什么帮你?!”他好笑地望了望四周,最后又徘徊回我的面前。

  “就凭我救过你一命,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我尽量保持脸上的笑容,心下也担心他不会帮我。若我出不了这个皇宫,三日后皇上真的会杀了我,我相信。

  本想要皇上下道旨意让我可以安全离开,可是转念一想我又觉得不可能,皇上之所以要我消失只为让祈佑找不着我,可以安心争夺这个皇位。若他下了旨不就等于诏告天下,潘玉是皇上送走的,皇上不可能让天下人耻笑。所以我才来找韩冥帮我,我在下赌注。

  他沉默了好久,终于叹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递至我手中。我望着那块令牌上清楚地写着一个“冥”字,这就是我的通行令了。感激地望他一眼,他却回避了我。

  “你若离开了,韩昭仪怎么办?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他低着头,望着青理石,声音恍惚。

  “如果韩昭仪真的想铲除皇后,那么去找祈佑吧。”我看着他的脸色随着我说话而变,他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我,仿佛将我说的话当做是笑话,“今夜我对你说的话,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会有很大的危险。还有就是……将所有看见我离开的人都禁口吧。”

  我相信依照韩冥的聪明智慧,能理解我的话。更何况,他是冥衣侯,有夜闯东宫的胆子的男子绝对不会是胸无城府,毫无头脑的人。

  第十章 萧萧雪中梅

  卞国荆州城

  翠孪雏,鸥鹭惊,孤雁归。

  秋香浓郁,蟠烟纷袅,西城暮云如璧。

  我坐于荆州最豪华的酒楼中,因赏钱给得多,小二为我找了位于二楼一个靠窗安静的位置,正好可以观望全城的景色。双手置放于桌上交叠,眺望荆州四处的景色,却更是徒增伤感。

  我离开金陵已经一个多月,虽然一路上没人追阻我,可是心中却有阵阵失落。潜意识中我是想让祈佑出来找寻我吧?可是他没有,皇上更加不会允许,我的心情压抑得越发难受。皇上要我消失在亓国,消失在祈佑面前,夏国我是肯定不能去的,那儿多数官员都曾见过我,不得以只能来到卞国。我相信,不会有那么巧就遇见了连城吧,他这位堂堂一国丞相应该待在汴京,为皇上排忧解难,分担国事,出谋划策。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我单手撑头,低吟一句。

  如今的我,将何去何从?是不是该在荆州落脚?落下脚我是不是该找份事做打发时间呢?但我根本不缺钱,撇去韩昭仪那颗人鱼夜明珠不说,光是临行前韩冥给我的一袋金叶子就足够我挥霍的了。现在的我,放弃了复国,却不知该做些何事了。

  “姑娘,您的菜来了。”小二一脸笑意逢迎地端着一大盘菜于我桌前小心翼翼地放下,口中还不停地吆喝着菜名,“芙蓉金鱼虾,金蟾氽珊瑚,红扣果子狸,红扒熊掌,素炒菜心……”

  一盘盘的菜看到我傻眼,方才小二问我点菜时,我只叫他随便上几个拿手菜,没想到却上了这么多,我一个人哪吃得完?虽然……我的钱很多。

  他的菜名还未报完,正对面一位姑娘就拍下方木圆桌,朝我们这儿怒吼而来,“小二,你不是说没有红扒熊掌吗,为何给她上了?”声音尖锐无比,将整个客栈内的声音全数压下,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我与她身上,小二则是尴尬地瞧了瞧那位姑娘。

  “小的是说,红扒熊掌已被订完,这位姑娘的正好是最后一盘!”他努力赔笑着,想熄灭这场冲突。

  “不碍事,若这位姑娘实在喜欢,就让给她吧。”况且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菜,于是将那盘红扒熊掌推出一寸,笑容依旧。

  打量起这位红衣胜火的女子,眉若远山,瑶鼻樱口,如同凝脂般的肌肤娇嫩如水,端为国色,可惜脾气太大。她让我联想到杜莞,她现在与祈佑处得好吗?祈佑对她的态度又是怎样?

  我的退让并没有让她息事宁人,反而双眉冷蹙,竟朝我这儿走来,于我身侧立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你看不起本小姐?”

  我在心中喟叹一声,将菜让给她,她说我看不起她,若我不让她,她定是说我目中无人。“姑娘,别误会,我并无此意。”

  “我看你就有!”她咄咄逼人地指着我的鼻子,怒火覆盖了全身。比起杜莞,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姑娘你无理取闹吧。”我从方椅上起身,将她指在我鼻子上的手拨开,随后将一片金叶子丢在暗青木桌上,算是饭钱吧。我并不想与她争执不下,毕竟我不是个好强喜斗的人。

  小二垂涎欲滴地将那片金叶子拾起感慨轻叹,却在我欲离开之时怪叫一声“唉!?”吸引了我与那位姑娘的目光。她一把夺过金叶子,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扯出一抹诡笑,朝着她身后的四个侍卫道:“快把这个亓国来的奸细给本小姐抓起来!”

  阴冷灰漆,恶臭不绝,鼠蟑四窜。我被关押在荆州最后一重大牢,被众位牢兵当做一级犯人看押着,我坐在早已腐臭的稻草堆上,背靠浸骨的高墙,双手抱膝,哀叹连连。我真没想到,来到荆州的第一日就会被当做奸细关进了大牢,这确实是我的疏忽。只知道韩冥给我的是一袋价值连城的金叶子,却万万没想到,每片叶子上都刻了一个“亓”字,若不仔细看还真难以发现。

  “韩冥,你害死我了!”这句话我自被抓进来,就不停地念叨着,也怪自己不细心,否则就不会被那个刁蛮的小姐——郝夕儿,荆州府尹之妹给逮了进来。

  许多脚步声朝关押我的大牢而来,一声一声就像是催命符般敲击我的心。

  “大人,就是这个女人!”牢头弯身躯向他行礼,一手还指着牢里的我。

  我扬眸淡笑,望着牢外一男一女,赤衣如火的郝夕儿,紫衣淡秀的郝俊飞。

  “哥,我在她身上还搜到这个。”郝夕儿将那封我一直随携于身的奏折取了出来,摆到他面前。郝俊飞翻开它,将那句“潘玉亦儿臣心之所爱”重复念了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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