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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你心中有恨么?”瓦儿心情直转,淡淡问道。

  翟胸口再次闷痛,不禁怔住。同样的问题,方旋也曾问过,奇怪的是在方旋面前他可以装得淡定如风,以平静粉饰;被眼前这女人一问,却如闷雷爆响,猛然惊觉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得太直接,太真实……

  瓦儿见他不语,轻咳几声,顾自低声道:“你心中定是有恨吧?否则不会做出如此偏激之事。我虽不知道你究竟恨谁,为什么恨,但必定跟我身边的人有关……咳咳……我思前想后,自己身边没什么坏心眼的人,又怎会得罪于你……”

  翟冷眼瞅她,突然放手,声音比之前冷静许多,“自以为是的你,又会明白什么!闭嘴!咳咳……”

  他低声咳嗽不断,越演越烈,一时难以调息,身子震得床微微摇晃,发出轻细的“嘎吱”声。瓦儿突然忆起大嫂离去前说的话,他的伤口似乎又流血了。想到昨夜,因重伤昏迷的他,秉着善良美德的她不禁脱口而出:“你现在这么虚弱……”

  “闭嘴!”翟再次恶劣道,自己最虚弱的状态怎能每次都让她瞧见?不,幸好她是瞎子,看不到他苍白如雪的面颊,看不到他因痛楚紧窒的眉心,也看不到他无意流露的沉痛。瞎子,果然让人心情畅快许多。

  瓦儿嗫嚅了几声,终没出声,陷入自个儿矛盾中。

  幽幽的风,夹着春寒透进屋子,屋子本就不大,唯一的床就摆在斜对着门口的角落,此时正被生病的女人霸占着。翟隐忍着吞下一颗药丸,扫视一眼屋子的每一处,目光重新回到床上。冷峻的五官突然染上一丝诡异笑容,他低腰脱下靴子,毫无预警地掀开被子。

  瓦儿诧然,小手抓紧被子,单薄娇躯因骤然灌进的冷风簌簌颤抖,惊问:“你做什么?”

  她的反应早在翟预料之中,他斜斜挑起冷眉,勿自躺下,并不忘长臂一伸,将她急欲逃开的身子揽入怀中。瓦儿彻底愣住,立刻挣扎,“你这无耻之徒……想做什么!”

  翟沉默以对,只是手臂更加用力,无一丝怜惜将她紧箍入怀。他的薄唇微微扬起,不顾身上疼痛,笑容俊美狂邪,长腿压住她乱踢的双腿,一手紧箍她纤细腰肢,一手紧扣那柔软双臂。瓦儿柔弱的身子又生着病,哪有什么力气,如猫般挣扎几下,四肢便被捆住无法动弹。

  羞愤的火热扑哧一声涌到脸上,额头迅速如风寒发热般滚烫起来。瓦儿见挣扎无效,又惊又怒,张嘴不知道用什么恶毒的话语来表达内心的愤恨:“恶人翟!卑鄙无耻之徒,你放开我……咳咳……放开我……恶人,无耻!咳咳……”

  翟仍在微笑,将脸埋进她细嫩的颈子,柔软的发丝在枕上扑开,少女的幽香瞬间充斥他的鼻间,他闭上眼眸,声音含着嘲弄:“连骂人都没新意,挣扎也是假的吧!”

  “恶人翟,你混蛋!咳咳……”瓦儿满脸通红,就连冀哥哥也未曾如此亲密抱着自己共塌而眠,这恶人竟然如此轻薄她。

  翟见她激动的模样,嘴唇一动,贴上她细致的耳朵,轻声道:“我比较喜欢你叫我‘翟’!恩?再叫一次来听听……”

  再叫一次?该死的家伙!做梦!

  瓦儿双膝想往上顶,哪知他压得死紧,被子将他们纠缠的姿势完全掩藏。她紧咬牙根,心在胸腔里愤恨地就要蹦跳出来,“你放开我!放开……”

  “嘘……”翟在她耳边吐气,不该有的陌生的酥麻自耳朵传散,顿时轰去瓦儿的意识,他饱含威胁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你若再动一下,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恶人翟……”

  “你若再多说一个字……别怪我吻住你的小嘴!”他的声音极轻,威胁力不减,瓦儿顿时惊若寒蝉,发誓再也不要被他轻薄去,否则就算死了也没脸去见冀哥哥。

  冀哥哥,冀哥哥……救我啊!冀哥哥……你也在想我吗?你能听到我在呼唤你吗?我该怎么办?被这恶人害成这样,我敌不过他,逃不掉,又不能寻死……我还想留着命回到你身边,留着命为这段耻辱报仇!冀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救我啊?冀哥哥……

  瓦儿被迫闭上了眼睛,眼眶里的泪珠全部被掩藏起来,只余乌黑睫毛如迷路的蝴蝶在暴风雨中抖动,久久不能停歇。

  翟虚弱而疲惫,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成长经历告诉他,不需要相信任何一个人,更不需要依靠任何一个人,寻求信任和依靠是懦弱的表现,会削弱一个人坚韧的意志,所以,他早就不需要这些。

  杀手任何时候都是防备着的,对身边所有的人和事保持极高的警觉。

  昨日一路寻到深山之中,一为躲避银冀及大内侍卫的追踪;二为自己养伤。受伤了自然不能再带个瞎子四处乱撞,他需要一个相对隐秘而安全的地方休养数日,所以,几番兜转终于在人烟稀少的茂密丛林中,看中此处。木屋主人虽是一对看来憨实的中年夫妇,但他片刻不敢令自己放松,直到暗地试探多次确定这隐居的二人真无杀伤力之后,才安心住下……

  胸口一剑,加上内伤,武功再高的人也难免气虚体弱,即使强撑不愿,但他终究只是凡人,此时最需要的是躺下好好休息。

  床,只有一张,翟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箍在怀中,一同休息。闭上眼睛,他意识时醒时昏,鼻间缭绕着幽幽处子之香,比极品迷香还要令人心曳神淫。薄唇一紧,想到这具温软躯体是属于王宫内那个高高在上的银冀所有,冰块便从他的心脏开始冻结。

  银冀!这么多年来,你享尽天下荣华,享金锦衣玉食,动动指头就有美女投怀送抱,更有这样的女人对你死心塌地……你可曾想到过这个世界上,还生活着一名当年只比你晚出世片刻的兄弟?他多年来连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知道了也无法光明正大贯用,他在刀尖血口过日子,他的生命低贱如草,卑微如蚁……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件事,难道真当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么?

  翟迷糊地想着,坚实的下颌收得死紧,双手丝毫没有放松。“或许……跟你成亲是个好主意……”不知道是否在梦呓,他的面容逐渐柔和,唇角嗪着一抹孤独的坏笑。

  闻言,瓦儿才刚放松的身子又立刻僵直起来。半晌后,床上不见有动静,已经感觉这个顽固冷酷又邪恶的男人似乎沉睡过去,而他的身体如一道道枷锁,仍然让人无法挣脱。

  40、宫内宫外

  依旧是金碧辉煌的宫殿,朱红高耸的殿柱,数十位官员齐齐下跪,呼声响亮在宽阔的金銮殿上回荡。

  “此番大王前去北诏,结盟之事顺利稳妥,实乃我朝一大盛事,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浦文侯声音铿锵有力。

  银冀面无表情地坐在金色龙椅之上,手指紧抓着刻着飞龙的雕花扶手,北诏之行带上瓦儿是他的快乐也是他的痛,两天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瓦儿的消息,他坐在这殿堂之上,面对文武朝臣却是心急如焚。若非身份不允许那般自由,他定亲自飞身前去寻找瓦儿……

  “大王?大王?”浦文侯连呼两声,让银冀回过神来。

  他轻咳两声,朝下面问:“李大人,冰冻灾区的百姓现下恢复如何?”

  “回大王,灾区恢复状况良好,处于城县之中的百姓已基本恢复正常作息,但乡野郊外的田地大部分无法耕种,半个月前冰雪逐渐融化,差点引起洪水,幸好有浦臣相及时下令安排百姓通渠排险,避过难关。如今春耕的农物种子已派人分发下去,郊区的百姓不久之后,也可以恢复农耕……”被点名的李大人站出一步,详细报告。

  银冀点点头,又问了问边关的战事,夏世聪将军仍在镇守边关,其子夏定宇则统领大内侍卫守卫王宫,宫内宫外倒算和平安宁,朝中也再无官员被刺杀之事发生。听完这些,银冀揉揉额心,退朝。

  沁梅园。此去一个月多,回时梅花已经凋零,枝头不见几片绿叶让人隐感孤凄。

  银冀脚步匆匆,直奔主苑。今日一回颐和宫换套衣裳便直接上朝,还没时间来给珍太妃请安,沁梅园宫女一见这尊贵身影,立刻欣喜传报:“大王来啦,大王来啦。”此时,无人责怪宫女不顾礼仪,大呼小叫,大王回宫是沁梅园里上下一致期盼之事。

  青衣一闪,从园门奔出,挡在长廊上,正是蓝枫云担忧焦急的身影。她站在银冀跟前,忘了行礼,急切连问:“吧吧说的是真的么?瓦儿被人劫持了?是么?”

  银冀英俊的五官刹时紧了起来,声音沙哑:“云姨……”

  蓝枫云看他表情,不可置信地倒退一步,喃喃道:“这么说,吧吧说的都真的,瓦儿真的被人劫持走……不见了……”

  “云姨,我已派人去找,瓦儿不会有事的!”银冀本就心中酸楚,更不忍见蓝枫云这副忧心模样。

  蓝枫云突然眼眸一睁,直言道:“大王跟瓦儿一起出去,却独自回来,大王……瓦儿若有什么闪失……”

  “本王绝对不允许!”银冀面色一绷,眼中锐利的蓝光闪过,深呼吸一口语气才缓和下来,“相信我,云姨,瓦儿不会有事的!”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瓦儿,即使对方真是他亲弟弟。青龙与白虎当日就召集部分隐身侍卫一同去寻找瓦儿下落,加之对劫持之人身份的猜测,再看吧吧这两日的表现,他料想瓦儿应该暂时不会有事。现在担心无用,只愿他的推测都准确。

  蓝枫云突然单膝下跪,拱起双拳。银冀大惊,连忙去扶:“云姨这是做什么?”

  “大王,请准蓝枫云出宫找寻瓦儿郡主。”

  “云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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