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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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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匆匆跑开,“噼呤乓啷”一阵忙乱,一个青瓷碗举到我的面前。 “主子,御医吩咐过,您一醒过来就马上服下这赤芝汤药。”素玛说着就过来想扶我起身,怎知我毫无力气,类同瘫痪。 有了媛茧的帮忙,花了天长地久的时间,我才感觉到赤芝在体内发挥药效。 “皇上呢?”我能发音后第一句话。 “皇上还未回宫。”素玛晃着悠悠车,哄八子入睡。 “什么时辰了?”天还未黑。 “刚过申时。” 我沉默了片刻,又问:“御医怎么说?”其实此刻我根本不关心御医会如何医治我的病,只想知道什么话会将传到皇太极耳朵里。 “还是老话儿,脾伤胃虚,气虚血亏。主子,素玛怕您的身子——” 我摆手示意她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我还不打算这个时候让皇太极知道我其实已是在拖时间而已。 “庄妃怎么处理那个‘盒子’了?”我心中还有另一份牵挂。 素玛面露难堪之色,咬着下唇开不了声。 我就算再想装糊涂,也明白她的表情代表着四个字——凶多吉少! 皱眉闭紧双眼,努力忍住显示脆弱的泪珠。同情有何用?悲伤又何用?泪水就像死亡的事实一样空白无力。 张开双目望着悠悠车内啃着自己小拳头,睁大一双清澈眼睛的八子,此刻正是心如刀割。 “把孩子抱给我。”我对着八子的方向伸出双臂。 我拥住他肉滚滚的小身体,他好奇地望着我,一只小手伸出欲拨弄我胸前的旗袍扣。 一滴无声的泪珠打落他的前额上,他收了手,开始转着脑袋东张西望。 “为了让你生,只有令我死。”我无声默念着心中下定的决心。反复挣扎,痛苦来去,千万不忍之后,最终还是不得不走这一步。凤凰涅磐,就用他的死亡来换取他的重生吧! 皇太极回宫的时候已经很夜了,我昏昏沉沉被疼痛折磨得徘徊在睡与醒之间。 他宽大的手掌悄悄爬上我的额头,我缓缓睁开眼注视着一脸疲倦的他。 “怎么又昏倒了?身体很不适?”他卧坐床沿,担忧地问着。 “老毛病了,八子出生后一直这样儿,不碍事的。你很累了吧?”我伸手抚上他倦色满布的脸颊。 “明日休整一下,后天出征。”他脱靴上塌。 我整个人由床上蹦起来,“后天就走?为什么这么快?” “不快了,部署这么久,是时候了。”他不以为然,安抚我躺倒他的怀里。 “初三我会照例去猎场冬狩。不过,这只是个名目,实质上我会就此带着双黄旗,镶白以及镶蓝经由察哈尔进军喀尔喀。各部漠南蒙古会打开便道,令我军长驱直入。届时必攻其不备,擒手拿来。”他又显露这种表情,独自沉醉征伐的世界之中;而我总被排除在外,独自品尝着寂静。 当天夜里我并没有入眠,因为我要为自己下定的决心负责。既然选择去做了,就不能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了。 皇太极此时离京,也算给我机会了,或许是上天在给我机会;毕竟我已时日无多,拖不起了。 初二晚上,我吩咐素玛烧了一大桶热水。 皇太极坐在书桌前看布阵图,我手捧着香精片悄悄走近他。 “很久没有服侍过你沐浴了,今晚让我再侍候你一回儿吧。”我对着他盈然地笑着。 他放下手中的地图,默默拉起我的手,随我走进蒸汽扩散的内室。 “还记得那一夜吗?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皇太极坐进大浴桶内说,我轻轻为他拆开发辫。 叶布舒离开的那一夜,我都快不敢去回忆了。那时候的我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惧怕;也从未想过会走到今天。 “还真要感谢叶布舒这傻小子,否则我都不知道几时才能得你真心顺服。”皇太极拉我到身前,让我可以看清他眼中深埋的真情。 我刻意低下头,不愿去碰触那双剑目,怕会不忍心。 “既然要感谢叶布舒,就不要让他随你亲征喀尔喀了。”我绕回他背后,细心揉按着他的额头,讲出终需说出的话。 “我知道你担心他安危,可他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又岂能不赴战场?将来咱们的儿子也是一样,满人的天下不谙兵道之人如何坐享?”皇太极闭目出声。 “他还太小,将来再去也不迟。更何况他想——先完了婚再去。”我咬牙撒下弥天大谎,这句话一出口注定了我此生都会对不起叶布舒。 皇太极骤然睁开双眼,问道:“真是叶布舒自己的意思?” 我已经没有退路,点头回复。“也是他额娘的意思,先不设正,等大些再配个正福晋,眼下先讨个侧福晋。” “可有了人选?”皇太极目不转睛盯着我。 “新娘子眼前就有现成人选,蒿齐忒部贝勒托尼洛归顺时带着小女儿入得京,联姻之意一目了然。那孩子我也见过了,年龄,样貌,品行都是千里挑一。乖巧的性格尤其讨喜,和叶布舒正好配搭。”更关键的是她不是蒙古女人。 “那你的意思是?”皇太极有些迷惑。 “让叶布舒留在盛京准备婚事吧,此番有多铎,阿济格随你出征,也不见得需要他一个处世未深的孩子。”我微笑着提议,心中却拧得抽痛。 “你应该是另有目的吧?”他一语直戳心脏。 我掩饰着转身加热水,故作轻松地反驳:“我能有什么目的啊?无非就是想早日看他成亲,早日——” “好吧,准了。明晨便下旨赐婚。”我正忙乱编造着借口,他却突然一口应允了。 我反倒傻眼了,居然反问他:“怎么就准了?” “我了解叶布舒对你而言意义非常,你还是不想让他上战场,又何必找些无谓的借口?算了,既然你担忧,就多留他两年再出征。更何况,如今在京下旨大婚,更可以麻痹喀尔喀,令其疏于防备。”他心中盘算来去,考虑最多的始终是战事。 还好他有了自己能接受的解释,否则我还真有可能功亏一篑;毕竟他这一关最难过。 他出征前的最后一夜,我依旧无眠。我的目光顺着他的眉滑过,落入紧闭的双目间;又顺着高挺的鼻线掠过,映到倔强的嘴角边。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八子一定已经不在身边了。而我自己呢?我真怕他此一去便是天人永隔了。 他会不会怪我,一定会!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可是我真得不能把儿子独自留在宫中,那样八子会不得善终。我不要儿子再受丝毫伤害,所以只能对不起你了。你可以怪我,但是请不要恨我。我也是无路可退,无可奈何! 初三的早晨,朝阳似火,染红了盛京的天空,就像预示着远方某处的血流成河。 皇太极匆匆早朝之后,便将带着八旗浩浩荡荡向猎场出发。 我不顾素玛反对,独自抱着八子,一路偷偷追着他的身影至大清门,直到再也望不见那黄色的战甲与顿和马。 “八子,看清你阿玛的身影,日后不论你是用何等身份活着,都不可以忤逆他,不敬他。可怜他都等不到听你亲口喊他一声‘皇阿玛’。”我已经泣不成声了,一股火辣的腥气伴随着吞噬人心的痛楚升上来,我仓惶伸手接住,只望到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八子莫明嚎啕大哭了起来,我也只想哭,难道这就是今生必须承受的结果?为何只剩离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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