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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她走近我身边,打量一周,口气不善地说:“宸妃果然是非同凡人啊,上次静炫居然眼拙到没能认出您来。”

  “这份‘赞誉’还是保留吧,我一个阶下囚自认没有认识他人的殊荣。”我不明白终究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来者必定不善。

  “做‘阶下囚’能做到像宸妃如此舒适也实属不易了。我真得很想知道,你究竟对世子哥哥下了什么蛊,居然让他这么不舍得杀你——”

  “李静炫!”李溰突然现身,站立门口,厉喝一声打断了女孩气愤地指责。

  李静炫望着李溰蕴藏怒气的脸孔,惊吓得呆立不动。

  我站起身来,打算离开内室,留点私人空间给他们。我对情人之间的吵架闹别扭着实没兴趣。

  迈出门口一瞬间,我却被李溰横出的手臂拦住了去路。

  “你哪里也不许去!”李溰口气冷硬。

  李静炫跑过来委屈地哭诉了起来,我刻意背过身去,不做围观之人。

  尽管李静炫说得是韩语,我还是听懂了大半。她问李溰为什么不把我交给朝鲜皇帝,为什么要藏着我,她还问既然皇太极不肯撤兵,留着我还有什么用?

  我在心中偷笑了出来,因为皇太极并没有中李溰的圈套。想分散皇太极的兵力,看来李溰是徒劳无功了。

  李溰无言地将情绪失控的李静炫带出了别院,我的世界恢复一片安静。

  刚刚吐出一口气,李溰却去而复返。

  我故作一无所知,不解地看着他。

  他伸手摔上房门,径自走到茶几边坐下后说:“收起你的无知眼神,也许我真该把你交给父皇处置。”

  我不置可否地回道:“随你便,反正你也从没给过我选择的权利。”

  李溰抬眼注视着我,他眼里困住许多复杂的情绪,我看不懂。

  “你倒是把生死置之度外啊?”他问话的语气中充满了讽刺。

  “过奖了,我其实怕死得很,也根本没勇气去想自己会死。”我的信心完全来自对皇太极的信任。

  “看来你很确信他会保全你啊!那么我带你去看些会令你震惊的‘景色’。”李溰的声音冰至零下。

  我被他拖拽上马,奔驰到南汗山城顶。

  李溰将我一把推到城墙上,逼我往山下看。黑夜的映衬之下,山底层层营火成圈排远,像是条条盘踞的火龙,极其壮观。

  我知道这是围城的八旗军营散发出的火光。看来皇太极非但没有退兵,反而增派了兵力。如此一来,李溰的精心算计反而成了自投罗网,加速灭亡了。

  “看到这‘景致’,你还那么信任他吗?他根本不关心你的生死,皇太极在乎的只有攻城略地。”李溰贴在我耳边残酷地说。

  我别开头,保持距离对视着他道:“放弃吧,如果不想造成更多无辜百姓的死伤就——”

  “不可能!”李溰愤恨地打断我的话。

  “你难道把个人的胜败看得比朝鲜黎民百姓的生死更重吗?”李溰看上去根本无计可施了,殊死反抗支撑,在我眼中都只不过是意气用事。

  “这是丧权辱国,今日若退降,明日便再无李氏朝鲜了。”李溰痛苦地注视着我嘶吼。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人类上下五千年,战争一直伴随着历史的车轮前行。流血牺牲中,不变得仅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统治者眼中最先看到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利益,而非百姓生死。

  李溰与我一样注视着远方山下片片火光,无话可说。

  “我该怎么处置你呢?”李溰低喃的声音最终打破了沉寂。

  我知道他并不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只是自己在苦恼地自言自语,所以根本不需要我回答他什么。

  李溰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将我带入怀中。

  “别反抗,别开口,我自己也不懂为什么,就让我这么抱你一次。也许以后再也没有你的存在了。海兰珠——”李溰困惑地声音传入耳中。

  我根本没有反抗的意识,我一直感觉好辛苦。李溰的影子总是会莫名其妙地与袁逢重合,有时对着他,我就会不自觉地感觉歉疚,似乎自己亏欠了他许多。

  李溰那晚的话似乎已经宣判了我的死刑,他说过既然我知道他的身份,断然不会放过我。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当李溰的随从摆到我面前一碗热腾腾的汤药时,我的心都冷了。

  我的双手抓紧腹部的衣服,我不想带着宝宝这么死去,也不想连皇太极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我很清楚,时局已经由不得我了。面前站立的两个魁梧男人根本不会给我任何逃脱死亡的机会。

  不过,能拖得拖,多活一分就多一分希望。我想也不想得出手打翻药碗。

  没想到第二碗汤药这么快就送来了,这次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让我碰药碗了。眼睁睁地看着药碗送到嘴边,我左右歪头挣扎,却被一只手粗鲁地固定住。

  我急得眼泪已经流下了,心中万千不甘。

  “그만해요(住手)!”一个熟悉的女声响彻传来。

  李静炫身影闪到我面前,快速打掉了我面前的药碗。

  我抑制不住突然失声哭了出来,刚才真得以为自己死定了。

  李静炫冷眼看着我说:“圣上要见你,跟我走吧。”

  我不敢迟疑地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跟着她即将走出去,却被李溰的手下拦住。

  我紧张地望向李静炫。

  她左右手开工,一人赏了一巴掌。生气地用韩语斥责了二人,扔下狠话后,拉起我便快速离开了。

  坐入马车后,我尽量平复了情绪,真诚地对李静炫说:“谢谢你救了我。”

  “别臭美了,我根本不是救你,而是救世子哥哥。你以为他真舍得杀你?那根本不是毒药,只不过是蒙汗药,他想冒险把你送去全州藏起来。我才不会给你留在他身边的机会呢!”李静炫愤恨地盯着我说。

  “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谢你!”这句话我说得的确发自肺腑。

  她却懒得理我别过头去。

  李静炫带我进入城守府邸后,离去前扔下一句:“在这里等着传唤吧。”

  当我接受传唤迈入正厅之后,李溰复杂的目光贯穿而来。

  “你就是宸妃海兰珠?”开口问话的是一个年纪约五十岁,面色威仪,端坐主位的朝鲜王者。

  我点头行礼应‘是’。我猜测此人便是朝鲜皇帝李倧。

  李倧微微地笑着点头赐座。

  “两国交战,不应牵扯家眷。很不幸宸妃遭恶人虏劫,作恶之人必会遭到严惩。不知宸妃可认得主持虏劫你的人?”李倧严肃地注视着我问。

  我目不斜视,认真地摇了摇头答道:“那人一直蒙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不能辨认真凶。”

  “原来如此啊!既然这样宸妃就先在城中短暂歇息数日,朝鲜与大清双方已在进行和谈交涉,等有了结果便会安排宸妃回去。”李倧别有用意地安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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