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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素玛把信摆到我的面前,别有用意地看了邬聿敏一眼。

  “这信封上落得怎么会是我的名字?”邬聿敏眼尖的看到了信封最下边一排小字,惊讶地问道。

  我并没多作解释,迅速打开了信,我知道这是弦泗递进来的消息。弦泗的信让我彻底坐不住了,代善已经亲自上府命令岳托赐死厄俄,岳托已被逼得不得不作最后的决断了。看来他是拖不到皇太极围猎结束了。

  “带我出趟宫。”我极其严肃地对邬聿敏说。

  “什么?!”邬聿敏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看着我。

  “主子万万不可!”素玛也讶异地出声劝阻。

  “废话我不想多说,现在放弃还太早。”我不能就这么辜负莽古济的期望,无论如何也要让岳托坚持下去。

  “吾叶俄格切没有令牌,您出不去宫的;邬聿敏没办法带您出去。”邬聿敏实话实说。

  素玛努力的点着头应和着。

  我当然知道没有令牌出不去宫,我也没打算光明正大的出宫。“我打扮成太监,让我随着你的马车出去就是了。”这种伎俩我也不是第一次用。

  “那么回宫呢?吾叶俄格切又要怎么回来。邬聿敏的正白旗令牌每日也只能进出宫门一次。”邬聿敏所言不错。

  慢着!我怎么把它给忘了。我对素玛说:“帮我弄套小太监的行头来,我自有办法回来。”

  素玛满脸担忧,但是却不敢违逆我的旨意,不得已又一次被我拖下水。

  邬聿敏始终疑惑地望着我,我起身走到书架边,蹲下伸手够出那只赤木的盒子。打开暗格取出那只镶红旗的令牌,现在就只能靠它回宫了。我想厄俄当初送这令牌给我也没有料到有此一日吧。

  我换好衣服,收了令牌,嘱咐素玛道:“让娜吉掩面睡我的床上,不管谁来一律都说我中午与邬聿敏福晋吃了酒,饮醉后歇下了。”

  素玛顾虑重重地望着我点了点头。

  我随着邬聿敏的马车顺利地出了朝午门,邬聿敏一直一言不发,异常紧张,深怕被发现似的。马车离开皇宫后,她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我极其感慨地说:“吾叶俄格切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绝对不会这么胆大妄为的。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你真得那么在乎厄俄的命吗?至于为了她以身犯险吗?”

  “这是莽古济临死前最后的愿望,也是我承诺她的。”有些事情,做不做得到只是个结果,未必有的选择;但是过程中是否坚持却是控制在自己的手里面,我不会没到最后一刻就轻言放弃。

  邬聿敏依旧是不能理解,她让马车载我到岳托府门口。我跳下马车,一阵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这身太监的衣服十分单薄,我身体瞬间冻僵了。我咬着牙回头对她说:“你先回府吧。今天的事情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点点头望着我说:“吾叶俄格切自己小心了。”

  我冲她摆摆手,便迈上台阶,轻叩大门。

  来应门的老太监看上去很眼熟,他先是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接着震惊地睁大了双眼。我也认出他了,上次就是他把厄俄的礼物送进的皇宫里。

  他迅速跪下去行礼道:“奴才柯铪给侧妃请安,侧妃——”

  “行了,起来吧。你家主子呢?”我打断他,匆忙地问道。现在这些繁文缛节显得极其浪费时间。我的身体已经冻得快没知觉了。

  他迅速起身,做了个‘请’地手势说:“侧妃随奴才这边走。”

  他在前面带路,转过三个回廊,便进入了一个内院。刚刚跨进院门,弦泗便看到了我,她泪流满面地跑过来,激动的跪下说:“侧妃,是奴婢办事不力,福晋——福晋怕是活不成了。奴婢愧对主子。”说完她就号啕大哭了起来。

  她已经有些情绪失控了,我绕开她,径直朝柯铪指给我看的那间屋子走去。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向头顶冲去。本身就已冰冷不堪的身体,越发感觉血液凝固。

  厄俄满脸泪水,颓废地跪在地上,岳托满手献血淋漓地握着一把匕首站在厄俄面前。我们三个人都呆滞了,彼此脸上都是惊讶到难以置信的神情。

  终是我先回过神来,我迅速掩上了房门,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厄俄还活着,刚才听了弦泗的话,我的心都冷了,真怕不幸已经发生了。

  岳托也已回过神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愤怒地说:“不是叫你不要管了吗?你怎么居然敢私自出宫跑来这里?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用的手劲很大,我感觉自己的上臂都快被他捏碎了,我使劲的挣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却根本挣不出。我看着怒不可遏的他说:“你恰好说错了,我出宫不仅想保自己的命,还有厄俄的命。”

  厄俄听了我的话,跪着掩面痛哭了起来。岳托听到了厄俄的哭声,一瞬间所有的怒气都被浇灭了。他松开了抓着我的手,另一只手中血迹斑斑的匕首也滑落到地上,发出‘当啷’的一声。

  厄俄跪着爬到岳托的面前,苦苦哀求道:“贝勒爷,就成全厄俄吧,让厄俄去吧。虽然厄俄也舍不得贝勒爷,可是厄俄已经给贝勒爷惹了足够的麻烦了。厄俄带罪之身,连贝勒爷的子嗣都护不住。厄俄该死!厄俄不想再拖累贝勒爷了,更不想连累兰侧妃。请贝勒爷成全厄俄吧。若有来生,厄俄就算为奴为婢也要报答贝勒爷的情谊。”

  说完她伸手便去抢地上的匕首,我条件反射地将那匕首一脚踢开。

  岳托此刻的表情简直是痛不欲生,此刻无助的他与以前那个一身英气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他蹲下身,扶起厄俄倒地的身体,动容地说:“你嫁给我整整十六年,如果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那我岳托还算是个人吗?永远不要再轻生了。不管活着对你来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我都希望你能生,而不是死。”

  厄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却依旧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岳托嘴角微扯,泪水也已溢满眼眶。

  看着眼前这样的他们,我突然觉得特别感动,这就是相濡以沫吧!不论顺境逆境,彼此都会撑下去的才是真正的夫妻。比起厄吉娅,厄俄遇到岳托算是她人生最大的幸福了。我开始时还担心,怕岳托顶不住泰山压顶。现在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我应该信任他的,他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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