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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芙蓉面,酒做媒

  暖意袭来,我麻痹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知觉,胸中憋着的那口气一下子透了出来,于是,已经涣散的意识渐渐收拢起来,重新填满了昏昏沉沉的脑袋。

  噗——

  口中的秽物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一股脑倾泄而出,我依稀听见耳旁有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响起,“大夫,她醒了!你赶紧来瞧瞧!”

  声音琅琅,嗡嗡直响的耳鸣因为这天籁而骤然停止。我努力想要睁开眼,可是眼皮太沉重,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忽然,上眼睑猛地被人一扯,强光顿时冲撞双眼,一阵刺痛后,模糊的人影渐渐被倒映进来,蓬头利齿,鹤发鸡皮,是一个耄耋老者。

  “呵呵,不光醒了,连高烧也退了。姑娘的命还真是大。”老者捋着胡须转过头去,“茹公子,这人还救不救?”

  “救!自然是要救的!”

  “可是诊金上……这几日,我积攒了好些年的珍贵药材都被她给消耗干净了,茹公子你再不加诊金,老朽都要喝西北风……”他话还没说完,嗓音忽然拔高,带着强烈的惊喜道,“这可是上等的好玉!茹公子这是给老朽?”

  “这是我家传的宝物,充做诊金,应该够了吧?”

  “够!够!我这就去煎药!”老者欢快得如同儿童。他一离开,其身后的一抹亮白便闯入我的视野,涣散的视线好不容易才聚焦在一处,一张笑脸绽放开来,宛若夏季池旁溪畔开得灿烂的芙蓉,笑似芙蓉,面更似芙蓉。

  他突然就在床沿坐下,笑吟吟地看着我,轻轻地用毛巾替我擦拭嘴角,细致而小心,黑亮的眸子看起来动人心魄。“需要喝点儿水吗?”

  我摇了摇头,脑子渐渐清醒过来,依稀还保留着那可怖的数秒记忆,“我……我这是活过来了吗?”

  “是啊。姑娘命不该绝,从悬崖上摔下来,居然只是受了些轻伤,这烧一退,再调养个十数日就好了。”他的笑容看起来格外令人安心,我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从空难中活过来,更不曾想到一醒来就遇上一个这样好看的男人,当真是我否极泰来了吗?

  只是为什么感觉有些古怪?这个念头一闪现,我便发现眼前男人穿着宽大的长袍,头发高高绾起,这间简陋的茅屋也和乡下的民居风格迥然,他和那个老者的对话……这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他好像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

  我不禁大骇,“这……我这是在哪里?”

  男人说道:“这里是汉中之郊。”

  “汉中?汉家发祥地的那个汉中?”我试探地问着,见他点点头,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去。如此看来,我并非到了一个独立的时空,而是穿越了。

  穿越了!

  这年头穿越事例实在不少,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脑袋还是一下子就懵了。

  “那么,是你救了我?你又是谁?”

  “他们都叫我茹公子。”他展眉一笑,算不上倾城,但却有些妖孽,“姑娘怎么会从悬崖上摔下来?幸好姑娘命大,正好摔在树下的泥沼里。”

  我嗫嚅了两声,狠狠地皱起了眉,“不知为何,从前的事好像都不记得了。敢问茹公子,现在……是什么年份?”他既然以为我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倒也省了我编谎话。此时此刻,装失忆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茹公子也不知信不信,唇角一撇道:“今年算是大周国元年吧!”

  “周国?周武王?伐纣了吗?”我脱口而出,却又觉得不对了。刚才茹公子已经提到了汉朝,又怎么可能是三千年前的西周、东周呢?

  茹公子显然一愣,旋即笑了起来,笑声犹如清泉,收敛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姑娘真是有趣,好好养伤吧。伤若好些了,我就带你回大周的国都——长安。”

  长安?不是西周、东周,便只剩下南北朝时期以长安做国都的北周了。

  我顿时心底一沉,大周元年,表示朝廷刚刚更替,身逢乱世,本来就够糟糕的。偏巧又是我最最不了解的南北朝,想要趋利避害,替自己找个最安全舒适的选择便成了难题。

  “公子,我能不能不去长安?”我带着乞求望着他,尽管对北周史一无所知,但乱世京城必定是风暴中心,长安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不行!”茹公子回绝得很干脆。他替我擦完呕出的血,便顺势捏了捏我的下颌,“若不能见到姑娘完全康复,我心难安哪!只是我有事必须回长安,可能要委屈姑娘了。”

  他认真的样子让我有些惴惴不安,瞧他的装束,应该是有身份的人,但又不是大富大贵,这样的人为了救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还把家传的宝玉也拱手让人,人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心人?!

  “公子……就不怕我无法偿还公子的恩情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很是妖娆,“那——就用你的身子偿还吧!”好一会儿,没有等到我的反应,他又补充了一句,“开玩笑的,姑娘不必当真。”这才抽离了温热的手,转身出门。

  茹公子若真的是这样想,我反而放心了。这世上,就没有不求回报的付出。他若没有所图,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救我?若不是贪图美色,想要占我便宜,那只怕就有更大的阴谋了。

  在我刚刚可以勉强下床时,我就迫不及待地奔到水盆旁瞧自己,幸好,脸上几乎没有什么伤,镜中的我,有些消瘦虚弱,可面孔还是那样熟悉、那么姣好。想想自己的确命大,从万米高空坠下,居然表皮只是些擦伤,最严重的就是胸腔受到挤压而有些内出血,万幸经过那老者的调养已经好了大半。

  “姑娘闭月羞花,用不着照了。”茹公子如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扭过头来,他已将一件湖蓝色的罩袍递到我手上。

  我看得出来这件袍服的价格不菲,“公子这是给我的?”

  茹公子歉然一笑,“此处太偏僻,一直委屈姑娘穿着在下的旧衫,实在过意不去。这是在下从最有名的流芳制衣坊购来的,姑娘可喜欢?”

  “公子这几日都不见身影,原来是到市集去为我买衣服了?”我摆出一副惊喜且感动的样子,忙不迭地接过衣裳。

  茹公子调笑道:“可要在下为姑娘换上?”

  我的心怦然一跳,却没想过拒绝,我斜睨了他一眼,含嗔笑道:“公子又不是第一次帮我换衣裳。”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穿着他的旧衫,想来我随身的牛仔裤和T恤早已经惨不忍睹,也看不出原样,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替我换衣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茹公子哈哈一笑,勾了勾我的鼻子,反倒退却了,“姑娘伤才刚刚好,要是我把持不住,可就糟了。姑娘快些换上吧,用过饭,咱们就得上路回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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