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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八


  这一次也不知怎的,实有点厌倦了,实在不想从她的眼中再看到那决绝的眼神。

  王弘轻叹一声,垂下双眸,他转过身,朝着右侧墙壁踱去,一边走,他一边说道:“丈夫一诺,千金不易。我之所言,出自肺腑,阿容若是不信,我也无能为力。”

  他伸手摸上墙上的佩剑。

  嗖地一声抽了下来。

  举着剑,他转过身看向陈容,墨发随风飘荡,俊逸清华的脸上,笑容高雅雍容,白色的衣袂,在纱窗口吹来的风中飘摇着。

  他目光晶亮,语声轻缓地说道:“阿容对九公主那一刀,如此耿耿于怀,于我始料不及……既如此,我还你一剑,若得不死,那一刀之苦便就此勾销,如何?”

  声音一落,他刀柄一转,在陈容惊愕地尖叫声中,“卟”地一声,那佩剑重重刺入了他自己的右侧胸胁!

  王弘利用人心,想让陈容再次屈服。

  得到的,却是陈容在听到那他救她时的刻意。

  第204章 放手?

  陈容顾不得身上有伤,腾地一声滚落床塌,冲了过去。她颤抖地伸向那伤口,却见剑锋犹在,又不敢伸手了。

  颤抖着,陈容哽咽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刚刚叫到这里,王弘伸手捂向她的嘴。

  陈容一惊,连忙叫道:“你不要动。”因嘴被捂着,声音含糊不清。

  王弘捂着她的嘴,俊逸清华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只是因为疼痛有点苍白。他轻笑道:“阿容,果然甚疼。”

  陈容唔唔急道:“叫大夫啊,快叫大夫啊。”只是王弘捂得太紧,她的声音依然发不出。

  王弘笑过后,低着头看着胸口上的剑,说道:“我从小,便是头发掉落几根,都有婢女受责……也看着他人中剑好些次,却直到此刻方知 ,这般插上一剑,是真会疼。”

  他的脸色苍白,笑容却十分无邪。

  他还歪着头,认真地盯着胸胁上的那柄剑,盯着从剑锋上蜿蜒流下的血。

  那血,慢慢流出,这么一会,便浸湿了他小半的白裳。

  他观察得很认真,仿佛真在细细体会这感觉。

  盯了好一会,王弘喃喃说道:“爷爷去世前曾告诫我,一味行计,岂能成就大事?若主苍生,需知弱者之痛,贫者之伤,无助者之惧。他还说 ,我性执着,不懂得舍弃。他还给了我一把小刀,要我割下自己一块肉,从那剧痛中体会取舍之道。我拒绝了,直到今日方行其事。”

  他说到这里,松开捂着陈容的手,盯着她的双眼,温柔地说道:“阿容,我真知错了……错已铸成,若阿容执意不肯放下,我许你离去。”

  他居然说,他许她离去!

  嗖地一下,陈容抬起头来,瞪大泪眼,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王弘一笑,轻声道:“傻孩子,往日我逼迫你甚多,你若不愿意原谅我,那也是情理当中。”

  他静静地望着陈容,慢慢垂下双眸:他真不喜欢 心痛如绞的味道,一点也不喜欢,那种疼痛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它让人感觉到无能为力,让人惶恐之极,这世道已让人很无力了,若连这颗心也不能自主,未免太过可怖,若是这一剑,若是这一次,能让自己懂得了放手,那就很值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一扬,高喝道:“来人。”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个婢女刚一踏入房门,便同时尖叫起来,在她们的哭嚎声中,护卫们纷纷而至,管事更是急促的,泪流满面地喝 道:“快,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这些人哪里见过这样的王弘,一个个惊慌失措,尖叫声,哭嚎声不绝于耳。

  这时,王弘低低地喝道:“安静。”

  这时刻,他的中气明显已有不足。

  望着他渐转苍白的脸,那管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问道:“郎君,郎君,这是怎么回事?这,这是谁干的?”

  房中一直只有王弘与陈容,管事说出这话,便有不少人向陈容看来。

  王弘垂眸,他淡淡说道:“你不会看么?这种伤,自是我自己刺出的。”

  他转向站在一个角落里的护卫,轻声道:“若基,你来处理这伤。”

  那护卫看向他,沉声道:“属下不敢。”

  王弘淡淡说道:“过来吧,难不成大夫不来,便让你郎君流血至死?”

  那护卫凛然,大声应道:“是。”

  他大步上前时,已有婢女拿来了最好的金创药。

  陈容站在一侧,看着那护卫手脚麻利地拔出伤口的剑,看着他用最快的速度给他撒上金创药,看着他把王弘那伤口重重绑上。

  绑上后,那护卫重重地吁了一口气,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幸好刺得不深。”

  王弘这时脸色雪白一片,唇色也是雪白,他扶着婢女的手臂,让自己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闻言微笑道:“肉是自己的,不知不觉中便有留手 。”

  那护卫也点头道:“是,看这创口,旁人做不到。”

  他这话一出,众人这才完全相信,这剑,真是王弘自己插的。

  绑好伤口,众人便抬起王弘,浩浩荡荡地朝他自己的寝房走去,只是一转眼,刚才还热闹之极的房中,便冷清一片,除了地上的那一滩血,再不见其它。

  似乎所有的人,都集体忘记了陈容的存在。

  陈容怔怔地望着房门,望着那远去的人潮,她刚准备提步跟去,一个婢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郎君说了,你重伤刚愈,不宜动作。女郎还是回到榻上去吧。”

  不知不觉中,她改了称呼,唤她女郎了。

  陈容得到她提醒,这才发现伤口处疼痛不堪,整个人没有丝毫力气。她慢慢扶着几,挪向榻边。

  睡在榻上,陈容紧紧地闭上双眼。

  好一会,她哑声问道:“大夫来了?”

  婢女的声音过了一阵才传来,“是。”

  “他怎么说?”

  “大夫说,郎君没有伤及脏腑,若今明两天不发热,半月可痊愈。”

  陈容没有说话了,她望着头顶。

  转眼,两天过去了。在陈容有胆战心惊中,王弘总算不曾发热。

  这两天中,陈容准时服药,细心地照顾自己,伤势也明显好转。

  这两天中,她只要醒来,便不由自主地盯着房门处,她时时刻刻都想询问王弘的伤势,可又是不敢。

  第三天,陈容发了一阵呆后,低低地说道:“要有舆轿?“

  “有的。”

  “抬我去见七郎。”

  “是。”

  片刻后,四婢女上前,她们把陈容小心地抬起,把她平躺在舆轿里,由两护卫抬着,朝着王弘的院落走去。

  院落外,护卫婢女们来往如常,他们看到陈容,同时低头后退。虽然恭敬,可陈容真是觉得,他是在怪自己。否则王弘怎会无缘无故刺自己一下?这事不用想,也知道是她的缘故。

  不一会,陈容便来到了王弘的寝房外。

  里面传来几个朗朗的说话声,显然王弘正在议事。

  两护卫停下脚步,把陈容轻轻放下,静候一侧。

  听到王弘的声音传来,陈容不由竖起了耳朵,“太后如何?”

  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太后不依不饶。她说以皇室之能,怎么找不到几个仆人,一个儒生,必是郎君从中作梗。”

  一阵沉默后,王弘低而虚弱的声音传来,“这些人必须保护好。若伤了一个,唯你们是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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