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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一直冲到院落门口,陈微都有点诧异,怎么陈容还没有追上来,难道她就不怕吗?

  对陈微来说,她一直觉得陈容应该讨好她的,不说自己身份比她高贵,便是自己的父亲管着她,她都应该小心地巴着自己。

  诧异了一阵后,陈微的脚步一顿,她突然记起来了,是了,陈容已被王七郎看中,怪不得怪不得了。哼,她还真是想得好啊,呆会我就跟父亲说,要他拖下去,别把阿容送给王七郎,便让她与她的心上人这样分离着。

  想到这里陈微脚步一转,直接朝主院方向冲去。

  早在两女争持时,平妪等人便看在眼中,不过他们也只是干瞪眼,却无能为力,自家女郎的性格他们是熟悉的,对她的要求可不能太高,毕竟她现在比起在平城时已经收敛文静太多了。

  安静了一会后,尚叟走到陈容的房门前,说道:“女郎,田地已买好了。”

  “当真?”

  陈容大喜,她呼地一声把房门拉开,双眼放光地望着尚叟,连连问道,“买了多少?”

  尚叟朝她双手一拱,道:“整个南阳城中人心惶惶,大伙都想甩了田地离开此地。那地便宜着呢。平素里,那些帛布的,只可以购田百亩,这一次足足购了六七百亩,而且都是良田善地。不止是田地,便是那些雇农也一并留下了,他们说,只要主家给他们一碗稀粥喝,便是没日没夜的干,也是愿意的。

  奴见这些人也是可靠的,便都应了下来。至于规矩则按以前的不动,毕竟我们是挂在冉将军的名下,若是太苛刻可就给他添黑了。”

  陈容点了点头,挥手道:“这些就不必跟我说了,叟自做决定吧。”

  她望着外面,想道:六七百亩良田?想来族姐陈微的陪嫁,也只有这么多吧?这一次,自己总算有些资产了。

  想了想陈容低声吩咐,“叟,趁这两日,把粮票拿出七车,去换一些铺面,也记得冉将军的名下。记着要南街的。”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要大伙当着外人,便统一说,我用七车粮票换了书简。”她这次带来的书简中有一些是父亲珍藏的秘本,正可拿出来充充数。

  尚叟担忧地望着她,叹道:“女郎,若是你父兄突然来信,令你前去建康,这些可找不到好买家啊。”

  陈容摇了摇头,微笑道:“不必担忧,去办吧。“

  望着尚叟离去的背影,陈容沉思了一会,跑到房中,拿起马鞭冲到后院耍了起来。

  转眼,一天过去了。

  这时刻,随着冉闵的回来,整个南阳城都热闹起来。各大家族不停地举行夜宴,请他为上宾。

  这些人中,有很多并不相信冉闵完全站在汉族人这一边。可他们是想,万一冉闵真地进攻南阳城,也许他看在自己对他这么客气的份上,会放自自己一马呢?

  第三天,陈容的院落里,再次坐满了各房的女郎们。

  这些女郎们说起来也奇怪,她们看不起陈容,与她说话时,总不免连讽带刺。可是她们又喜欢来她的院落里。如陈微陈琪陈茜这三个性格相似的女郎更是,似乎挺享受与陈容说话时那种直白不需拐弯抹角地痛快。

  这一日,她们又坐到了陈容的院落中。

  陈茜吃了一口糕点后,皱了皱眉头,向陈容说道:“你不是有的是粮和财帛吗?怎么连些蔗糖都舍不得,这糕点一点也不甜。”

  陈容闻言,笑了笑,有意无意间,她朝平妪看了一眼。

  平妪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了,她在一侧笑了起来,“这个二姑子就不知道了,我家女郎啊,用七车粮票换了些珍本绝本书简呢。

  现在家里的存粮只有四五车了。”

  这话一出,众女的低语声同时一止。她们抬头看着陈容,那目光中,又是好笑又是说不出地惋惜。

  可是,偏编没有一人能说什么。在这种时候,用珍贵至极的粮票换书简那是何等风雅之事,何等高洁之举?

  众女愕愕中,陈容低下头来,她微敛右袖,举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酒杯后,是她忍俊不禁的笑容。

  好半晌,陈微说道:“阿容,你做这样的事怎么不经过我父亲?”声音有点急。众女齐刷刷看向陈微。

  陈微一怔,马上明白自已失态了。不管怎么样,陈容是另一支族的,她对自己的财产还是有着绝对的处理权的。陈微这话一说,便似她们父女都在算计陈容的财产似的。

  陈微讷讷一笑,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是,是这个时候,粮票何等珍贵,我替阿容心痛罢了。”

  她这话一出,陈茜哧笑出声,道:“阿微,你俗了。“

  陈茜的姐姐陈琪慢条斯理地讽刺道:“阿微本是俗物。”

  这话一出,陈微都要哭了。她红着眼眶,嘴唇抿得紧紧的,眼前这两位姐姐,可都是嫡女,她哪里敢对她们无礼?

  陈容低下头来,她再次以袖遮脸,饮了一小口酒,挡住了脸上的舒畅痛快。

  这次回来后,她听到平妪说,陈元派来管制他们的人,到仓库去过几次。当时她就知道了陈元还在算计她的粮。

  果然如此。

  陈微红着双眼,泫然欲泣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陈氏阿容可在?“

  众女一怔,平妪连忙应道:“在呢。”

  那声音道:“我是王家的人。”

  王家?平妪急急走出,对着院门外的人一福,道:“请吩咐。”

  那人捧上一份做工精美的请贴,笑道:“明日午时,阳水之滨,湖山之侧,众君泛舟而游。如此时机,怎能无美相伴?听闻陈氏阿容得了王七郎的玉佩,请卿抱琴而去,以助雅兴。”

  平妪接过请贴,望着那大步离去的王家仆人好一会,才傻傻地转过头看向陈容。

  这时刻众女都在看向陈容。

  陈茜率先笑了起来,她以袖掩嘴,格格说道:“阿容,你的七郎想你了。”

  她的话中带着酸意。这请贴可不简单,它明显是出自士大夫之手。能出现在那样的风雅宴会上,本身便是一种荣耀。

  与陈茜一样,庭中的女郎们都对陈容露出了妒忌之色。

  这时,陈微在一侧突然说道:“阿容跟了王七郎,也不过是做妾的。她有什么资格当七郎是她的?”

  陈微抬起下巴,鄙夷地盯了陈容一眼,向陈茜说道:“姐姐这话,失了尊卑主次。”

  陈茜知道,她这是在报复自已刚才骂她是‘俗了’,她有心想反讽两句,但是陈微的话又说得很有道理,只得怏怏住嘴。

  就在这时,陈容站了起来,她朝着众女一福,低声道:“阿容身体不适,告退了。”

  说罢,她急匆匆向寝房中跑去。

  望着她逃之夭夭的背影,陈微叫道:“阿容伤心了?何必呢,以你的身份,能许给王七郎为妾,也是抬举了啊。”她说到这里急急以袖掩嘴,心中为自己的直白刻薄有点悔意,可是,望着陈容那只能逃遁的背影,却又涌出一抹痛快。

  陈容钻入了寝房中。

  她从墙上摘下马鞭,在虚空中‘啪啪’两下,恨恨地说道:“真恨不得撕了她们的嘴!”

  骂出一句后,她气恨稍平。无力地退到塌上坐下,陈容怔怔地出起神来:明日午时,阳水之滨,抱琴而去?那么说,我要见到王弘了?说不定还可以见到别的名士。

  想到王七郎,她小手握成拳头,暗暗发誓:见到他后,非要他把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收回不可。

  第69章 套近乎?

  下午时,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婢女声音,“阿容可在?”

  平妪迎上去,笑道:“在呢。”

  一个十八九岁,圆圆脸,大眼睛的少女走了进来。这少女虽然做婢女打扮,可一身淡紫罗衣,笑容矜持,看起来比一般的女郎还要像女郎些。

  这婢女朝着平妪望了一眼,瞟向寝房中,笑道:“我家主母阮氏有请阿容。”

  阮氏?陈元的嫡妻?

  陈容一凛,她连忙站起来,在房中应道:“请稍侯,陈容马上来。”

  那婢女一笑,应道:“是。”

  不一会,陈容便换了一套她在平城时穿过的旧裳裙,出现在台阶处。

  那婢女见她出来,再次福了福,向后退出一步,示意她先行。

  陈容提步向前走去。

  在她的身后,那婢女领着两个小婢女,娉娉婷婷地走着。她地动作,透着一种矜持和培养多年才有的礼数。而这些,来自北方,父兄疏于管教的陈容,是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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