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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妙儿莫急。”裴衍祯起身握了我的肩膀重又将我按回圈椅之中,“我方才只是去送那公公到门口,此番来只为皇上听闻我厨艺尚佳,一时兴起,宣我入宫烧顿御膳要试试我的手艺,并无大事,妙儿不要着急。”裴衍祯说得云淡风轻,一面褪了我的鞋将我的脚托在掌心,拿过丫鬟拿来的银针专心致志挑那脚底碎瓷片。

  “入宫?”我咬着唇皱了皱眉,“何时?”

  “明日出发,不日便归。”裴衍祯只专注在我脚上,头都未曾抬,口中语气听着似乎并未将入宫之事放在心上。

  见他如此从容,我心下稍宽,“当真不日?”

  “自然。不日便归。”裴衍祯抬头望着我,双目清冽如泉。

  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其实这些日子并非是他无处不在……作祟的只是我自己的心而已……一个人一旦入了你的眼,进了你的心,心中有他,便处处是他……

  我伸手抚上裴衍祯凝神的眉,“衍祯,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一面解下颈项上所挂的骨雕梅花小鹿与他戴上,“我幼年时曾患重病,几不保命,几个把脉大夫都叹息摇头,私下里叫我爹给我预备后事,我娘不信,日夜看护我,还给我挂上了这梅花鹿护命避邪,不想之后数日我竟无药自愈。今日我将这护身符与你,盼得你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我在这里,等着你……”

  “妙儿,”裴衍祯起身将我纳入怀中,“我答应你,平安归来!” ……

  第二日,裴衍祯临上路时再三叮嘱我脚上伤口须按时上药,又与我道裴家二老十分想念宵儿,问我可否将宵儿送到裴家小住几日,我当下便允了,待他出发后便让下人们将宵儿送去裴家,裴家二老一时欢欣非常。

  过了三四日,想是我脚伤发了炎,不想夜半竟浑身发热起了高烧,家中的私人郎中前一阵子因病过去了,一时还未定新的郎中,小厮便上城中医馆里急急拍门唤了个临时大夫来,那大夫年纪不大,约莫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医术倒还好,一剂药下去,第二日清晨高热便退散干净。

  我去了烧,一时身上清爽,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察觉有人摸我腕上脉络,便悠悠睁开眼来,但见昨日那小郎中正坐在凳子上与我把脉,绿莺站在一旁看着,见我醒了,便道:“小姐,你醒了?二夫人不放心,让郎中再来复诊顺带给你开些药调剂调剂身子骨。”

  我点了点头,一抬眼不小心倒瞧见窗前挂的那铜架子,大鹩哥在上面走来走去,不时歪了脑袋张张嘴,似乎想说话,却又丁点声音全无,我这才想起它已安静了有些时日,似乎安静得过了些,该不会是嗓子得了什么毛病?遂让那大夫也给那鸟瞧上一瞧。

  那小大夫倒还尽职,将大鹩哥的身子按住,扒开它的嘴瞧了半晌,与我道:“不碍事,只是失身了。”

  “失身?!”绿莺口无遮拦瞪大了眼脱口便重复了一遍。

  “对,失身了。”那小大夫面无表情地淡定肯定道。

  我默默看着那鹩哥,回忆了一遍家里是否有其他鸟儿雀儿什么的闯入过我的屋子,却实在记不起来……

  时至今日,我才晓得这鹩哥的神奇之处,都道人有三贞九烈,不想这鸟儿亦有贞操气节,总是听闻有烈女以死捍贞洁,今日始见鹩哥以沉默哀悼逝去的贞操,真乃烈鸟一只!

  只是,它一只公鸟怎地好端端便失身了呢?我未免疑惑。

  “你们似不似喂它呲了什磨辣子呲过头了,嗓子都似肿的,偶也一并开个亲凉的方子,煎了药灌啧它呲,两天因该就好了。”言毕,那大夫埋头便唰唰唰写起了药方。

  我抬头望了望帐子顶,一时无语默然,顿悟……

  这小郎中定是南面哪个小城里来的人,口音甚重,“似”与“是”不分,“呲”与“吃不分”,“因”与“应”不分,“我”与“偶”不分,照如此推断……那个“失身”怕应是“失声” ……

  倒委实冤屈了这鹩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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