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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而脱脱不花却拉着若微道:“在这儿,你不过是他的小妾。不如跟我北上,我一言九鼎,此生就只要你一个!”

  朱瞻基转过身,一双眼睛冷得带血,脸上毫无一丝表情。他死死地盯着脱脱不花,那样子,不带一丁点的人味,令人胆战心惊。

  转瞬之间,长剑骤起,一剑跟着一剑,绵绵不尽。

  脱脱不花冷冷笑着,赤手相对,拳挑掌振,纵横交舞,沾不进一滴水,插不进一根针,却又是那么变化万端,拈东打西,飞南卷北,几十招瞬间过去,两人缠着都不能抽身,却是谁也伤不了谁。

  突然间,朱瞻基抽剑止步,脱脱不花也立即收掌。

  两人面面相对,不似刚刚那般掠舞交击,掌风如浪,却更是杀气逼人。

  朱瞻基环视四周,若微不知何时早已经悄然离去,如今屋里除了两个如同狂狮的男人,再无芳影可觅。

  第三十六章 醋意惹新愁

  皇太孙府门外。

  孙若微在前,朱瞻基在后,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门。

  门口的侍卫看是一个年轻的小公公,瞅着眼生,刚要上前阻拦,只见后面的朱瞻基把手一挥,则立即退下。

  府门之内,一路遇到不少侍女太监,纷纷给朱瞻基请安行礼。

  朱瞻基强忍着不发作,只紧紧跟着孙若微。

  穿过回廊,一直走到自己住的迎晖殿,门口的粗使丫头碧月看到若微进门,愣了又愣,张口结舌地唤着:“微主子!你这是打哪来?”

  若微也不理,径直进了迎晖殿,厅里的司音、司棋,立即起身来迎:“微主子!”

  若微低声应着。

  此时,朱瞻基铁青着脸进入室内。

  司音、司棋刚待行礼,朱瞻基立即吼道:“都闪远远的,外面侍候!”

  司音与司棋面面相觑,低着头掩好房门退了出去。

  若微进入内室,摘下帽子,脱去外面的太监服,回身看着朱瞻基:“殿下避一避,若微要更衣了!”

  朱瞻基额上青筋微微直跳,拳头攥得紧紧的,强忍着怒火转过身去。若微站在四扇雕花的紫檀屏风后面,不多时就换好了衣服。依旧是那件浅碧色的小袄和白色的百褶棉裙,闪身从屏风后面出来,坐在妆台之前,拿起一把象牙半月梳子对着菱花镜理着一头长发。

  朱瞻基回转过身,一拳重重击在妆台之上:“说,那人是谁?在哪儿认识的?你去西山,果真是遇险还是与他约好的?”

  若微把手中玉梳“啪”的一声放在妆台上,玉梳硬生生折成两半,她粉面微怒,眼中含泪,只盯着朱瞻基也不答话。

  朱瞻基立即大发雷霆:“你还委屈了?”

  “我就是委屈了!”若微高喊,“想不到殿下是如此瑕疵之人,不但偷偷跟踪,还居然如此污蔑我!!”

  “我……”朱瞻基立时气短,“谁让你遮遮掩掩,行事诡秘!”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去五福客栈的?”若微反而气势汹汹。

  朱瞻基眼神一凛:“你可知道,宫中与王府,最忌的是什么?就是私相授绶。”

  若微就像立时被浇了一桶凉水,从头冷到脚:“你派人监视我?”

  朱瞻基沉着脸,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原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再有个什么闪失。没想到你居然跟别的男子私下约见,共叙情话!”

  “你!”若微紧绷着一张粉面,小脸涨得通红,显然是气极了,她眼中含着泪,半晌说不出话来。

  此时花架子里的小乌龟正缓缓爬了出来,朱瞻基上去一把将它拿起狠狠冲着墙脚摔了出去:“房里养着这玩意儿,难不成你也想让本王名副其实不成?”

  若微先是吓了一跳,立即跑过去从墙边捡起小乌龟,可是它不知是受了惊,还是被摔死了,四肢和头缩在壳里,任若微怎么叫,它都一动不动。若微此时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你摔它,倒不如来摔我!”

  朱瞻基也是怒火冲天:“早知道,就不该送你这个玩意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若微手里托着小乌龟,颤颤巍巍地转过身,一双灵动的美目噙着泪珠儿,对上朱瞻基的眼眸,一字一句,字字泣血:“殿下是后悔了?”

  朱瞻基看她雨打梨花的模样,又想到她此时正怀有身孕,也略为后悔,这才勉强压着心口的怒气说道:“还不快原原本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真逼着本王与你翻脸?”

  泪水在眼中盘旋,若微深深吸了口气:“我原本就说了,你若信我,三日后我必坦言相告。可你非但不信,还要跟着我。西山之事,我本想息事宁人,想不到你们却步步紧逼。罢罢罢,殿下爱怎样就怎样,若微无话可说!”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说?”朱瞻基绷着脸。

  若微手抚着小乌龟,坐在榻上,再也不发一语。

  朱瞻基怒不可遏,拂袖而去。

  走到院里,大喊一声:“不许她出房门半步!”

  若微心中又气又怨,更觉得万分委屈,然而目光落在手中的小龟身上,突然发现它背上的壳裂了一块,乌黑的壳里渗着丝丝血印。立刻眼泪就涌了出来:“小龟,小龟。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呀!”心中更是凉得彻彻底底,这小乌龟是昔日你送给我的,盼我早归,又寓意着朝朝暮暮永不相负的寄托,如今你竟然狠心把它摔了,难道如今,你的心思全变了?

  若微这边是泪如雨下伤心不已。朱瞻基更是心情烦躁,出了迎晖殿的院子,信步向南苑的园子里走去。

  上了小山,来到观景亭中,才发现一人身穿大红猩猩毡的羽毛缎斗篷,面前的石桌上铺着上好的萱纸,而纸上是画了一半的园中之景。

  她画得很用心,全神投入,对于亭子中又来了一人,居然浑然不知。

  朱瞻基站在她的斜后方,能看到她的侧影。

  原来是曹雪柔。

  三年中,虽然同居一府又是名义上的侧妃,却不过也只是在年节的聚会上见过数面。印象中她是不擅言谈的,有时候目光相交,只一笑而过。

  对于她的笑,朱瞻基印象很深。怎么说呢,那笑中给人的不是温暖和煦如同三月春风的笑颜,而是一种清冷,淡然和幽雅,仿佛她对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很淡漠,没有刻意去应酬谁,也不暗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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