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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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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杀燕王也只是换来圣上一句淡淡的褒奖,他每一次的功劳都被这样一带而过,如果说不急、不气、不焦躁,那都是假的。他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宰相在遏制他,如果自己的计划想要有所进益,必须得打通宰相这一关。 但是这件事情,以他一己之力无法做到;加入新政派打垮宰相是一个法子,可风险之大时间之久都让他没有把握,再者新政派会将自己摆在一个什么位置,是否会愿意助自己达成愿望也是未知数…… 这些日子以来,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找不到方向,混沌中不知哪里才是出路。 而此刻贺凌云却给自己提供了一条破釜沉舟的法子——去向宰相投诚,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筹莫展之际出现这样的契机,他该不该去冒险?他按照师父的意思,百般隐忍,为的是什么?也许就是为了不与宰相撕破脸面公然为敌……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天? 去站在凌云这一边……去站在宰相这一边,让一切尽快结束——可是此时去向宰相示好,这份巨大的屈辱他该怎么承受? 心口像被巨石堵住一样窒闷痛苦,然而心念一转,另一个想法却更加打动他——若是能让一切尽快结束…… 紫眠看了贺凌云一眼,贺凌云兀自低头皱着眉,等他答复。 紫眠偏过头,望着远方腾腾翻滚着的赤黄云气,许久之后终于开口:“凌云,今天这天象很有意思,〈易传〉云:厥异黄,厥咎聋,厥灾不嗣。意思是外戚专权,不举贤能,所以天降灾异以作警示。……你可以回去和你父亲聊聊。” 贺凌云看着他,黝黑的眸子里暗潮涌动。他嘴角一撇,笑笑:“是很有意思,我一定得去找他聊聊。” “城楼上风沙太大,我要回去了。”紫眠不再看他,径自往城楼下走。 大风夹着尘土,翻卷着紫眠的衣袂,蒙蒙尘埃中他的背影孤单又决绝。看着紫眠这样离去,让贺凌云不禁一阵怅惘,他仰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头一次觉得天地间原来是这样的空虚茫然。 龙白月弹了几下宝儿带来的琵琶,为公输灵宝新排练的皮影戏伴奏。宝儿操控着皮影戏的傀儡,扮演的是小生:“灵魂跋涉千里,终于回到你所在的都城,哎呀呀,为何城门上明镜高悬,让我的脚步无法穿越?” “天师在城头悬起明镜,说敌军恶鬼在城外徘徊。唉,我的良人何时才能回来,闺中泪痕春风吹不干……”这两天不知为何,公输灵宝扮起闺中怨妇来,竟然惟妙惟肖。 龙白月放下琵琶,拿纸写下自己的方案:当然是紫眠作法,让夫妻二人相会。 “不要,那个臭道士……”公输灵宝抗议道,按自己的想法展开剧情,“那丈夫生锈的铠甲下是妻子亲手做的征衣,所以妻子在城门这边认出来了,但是她却被天师下的门禁令拦住……” 那妻子自己怎么与丈夫相会?龙白月举起纸,翻了个白眼以示反对。 “天师当然不肯取下镜子,”道士都不是好东西,竟然不把木牛流马还给她,“所以妻子就在城下痛哭,最后老天被她感动,让城墙倒塌了……” 你这是抄袭!龙白月白纸举得老高,动作乍一看像在拦轿子告冤状。 “抄袭算个啥,感人就好……” “师父,”明窗尘有些惶惑的走进船舱望着紫眠,嘴里不确信的喃喃道,“宰相府派来了轿子,说是请您过去……” 紫眠合上手里的谶纬书,神色漠然的点点头:“好的。” “师父……”明窗尘有些害怕,这样的师父叫他非常不安。 “没事的,”紫眠起身拍拍徒儿的脑袋,微微挤出一丝笑,“一切都不会改变……去把我的官袍取来。” 他顶着咆哮的大风,下船钻进岸边的轿子。漫天的尘埃像雨一样落下来,明明该是白天,可太阳竟被肆虐的土雨完全遮住,日月无光晨昏莫辨,天地间只是一片黄浊…… 第四十章 哭灵 今天紫眠到的有些晚,他走进惠民局的时候,公输灵宝和宝儿都已经收拾了行头回去了。龙白月打开门让紫眠进屋,她看见紫眠身上的官袍,不禁一愣——他鲜少穿官袍的,今天的天气果然反常。 “没什么,刚刚办了些公事。”紫眠看见她犯疑的眼神便解释道。他掸掸身上的土,径自找了水洗手。 龙白月在一边静静的站着,看着紫眠沉郁的眉眼,知道他情绪有些低落。她忍不住蹙起眉,一双水眸里闪过不安。紫眠瞥见她有些惶惑的脸,一愣,却只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 稍稍休憩一下两人便对坐着换药,紫眠怔忡着解下龙白月喉间的纱布,拿起蘸了药膏的棉花轻轻抹上她的伤口,手指移动间,手背竟鬼使神差的擦过龙白月的下颌。 这样的意外对紫眠来说简直算是重大医疗事故了。他呆住,望着对面龙白月波光荡漾的眸子,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龙白月原本还在红着脸窃喜,可她慢慢的觉察出情况有点不对——紫眠往日虽懒散却很少这样低落的,除非碰到很大的变故。龙白月执起紫眠的手,关切询问的目光却让他忍不住别开眼。他收拾起仓皇的心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口气里是再明白不过的闪躲:“抱歉,刚刚闪了一下神。” 龙白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翻出积攒在身上的“日常对话三百句”,递了一句给紫眠:你怎么了? 紫眠愣了一下,看着她手里厚厚的一沓字纸,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没什么,放心吧……” 不能说话让龙白月也问不出再多,她看见紫眠又回复轻松的神色,心下稍安——大概是自己多虑了…… “不好了不好了……” 夜里公输灵宝忽然冲进惠民局,惨叫不迭的钻进龙白月的屋子,拿起她用剩下的药膏就往自己挂彩的脸上抹。 龙白月还是翻出那句:你怎么了? “皮影戏摊子被人砸了!”公输灵宝气喘吁吁的回答。 龙白月慌忙挥毫写下:这样的天气你们还做生意? “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公输灵宝抹好药以后满屋子找水喝,“宝儿一见情况不对,立马趁乱变成狐狸窜掉了,也不知道现在她跑到那里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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