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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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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芬柔弱身骨下掩藏的烈性,令紫眠也无言以对了。他与龙白月对视一眼,龙白月也无奈的咬唇,点点头,求他成全。 如果对残酷世事只有妥协,能保留最后的一点珍贵,也是幸事吧? 泛着青紫色暗光的滚烫膏药,一点点敷上殷红似血的守宫砂,小半个时辰后,守宫砂就消失殆尽了。童芬看着雪白的手臂,如释重负般开心的笑起来。 “谢谢真人成全。”她向紫眠拜下,深深一福。 世事有时就是这样,举手的一件小事,简直做过就忘,谁能料到之后的轩然大波呢?在暮春懒散的日子里悠闲了没两天,这日龙白月和窗尘明明很高兴的出府买东西,回府就发现大门赫然被人砸开。 她和窗尘大惊失色的跑进府,就见船已经被紫眠远远的驶进湖中央,一干陌生人在湖边粗鲁的大声叫骂。 “砸门的是你们吧?”明窗尘气得丢下篮子,冲上去和来人理论。 “砸门还算轻的,老子还要砸船、砸人呢!”一个泼皮毫不费劲的把冲上来的明窗尘推了个趔趄。 “到底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龙白月慌忙扶住要摔倒的明窗尘。 青面獠牙的一群人里走出一个五十开外的臃肿男人,似乎是为首的,腆着肚子瓮声瓮气的放话:“在下信州林舍人,特来拜访紫眠大人来了。” “有你这么拜访的吗……”啥?信州林舍人?来者不善哪,龙白月和明窗尘心虚的对望一眼。 “什么拜访,快叫你家那干了亏心事的缩头乌龟上岸!”一个泼皮嚷嚷道,众无赖一阵哄笑。 “你满口胡言的说什么呢!”明窗尘脸憋得通红,活像新鲜猪肝。 龙白月知道这嫩小子应付不来如此阵仗,安抚着拍拍他的背:“我说林舍人哪,我家大人好歹供职司天监,似乎容不得你这般怠慢吧?” 她一媚笑,惹得这干匪人心神一荡。 “哼,那我倒要问问,我的小妾童氏早些日子彻夜不归,有人说她私自雇了轿子上贵府来了,可有此事?” “没有此事。”龙白月老神在在的翻脸不认帐,干脆无比。 林舍人气得险些把持不住:“不要抵赖了,有人明眼看着的!” “明眼看着什么啦?你就来兴师问罪?”龙白月反问道。 “你——”林舍人没见过这么刁蛮的女人,“非要我把丑事说出来吗?你说,我小妾身上的守宫砂,难道会平白无故的没了吗?” “这个,守宫砂也保不齐就准哪,别是沾上水掉了吧。” “少空口说瞎话了,我花大笔银子特地请上清宫紫玄真人点的,处子点了,不经人事是一辈子都不会掉的。”林舍人气急败坏,“我大老远的上京来候官,特意把她接来挑好日子合卺,竟然临了出这样的丑事,查到你府上来,别想轻易脱了干系!” 童芬还是处子?龙白月和明窗尘面面相觑。 “林舍人,我师父师承上清派,修行是要戒女色的。”明窗尘解释。 戒女色?龙白月百忙之中抽空走神——那她不是麻烦大了? “那不是他,就是你了?!”林舍人蛮不讲理道。 明窗尘被逼得泫然欲泣,羞恼得眼泪直打转。 “呆子,他胡言乱语你还当真啊。”龙白月拍了他脑袋一记,转头冲林舍人凶巴巴的吼,“好好听着,不是他,也不是大人!你家小妾有我标致么?想来我这里风流,我还不答应呢!有这闲工夫,回家把你夫人看好,顺便记得把门修了,不然我到衙门告掉你求来的官!” “我最讨厌你们这帮京官了!狗眼看人低的!”林舍人露怯,狠狠放话。众喽罗蠢蠢欲动,想操家伙,被林舍人的眼神勉强制住。 一只小舟飕飕滑水而来,停在岸边,好象活的一样,看呆了众人。 “师父要我们上船了。”明窗尘拉着龙白月上小船,凶凶的瞪了岸上人一眼,“不与你们吵,识相的快滚回去。” 小舟不紧不慢的向湖心驶去,就听见岸上又是一片令人难堪的叫骂声。明窗尘捂着耳朵,口里碎碎念:“叫你们识相点滚回去,真当我们好欺负么?” 话音未落,就见湖上一线潮涌,逼到岸边时变成一道巨浪,砸得众人猝不及防、抱头鼠窜。 龙白月噗嗤一笑,这紫眠大人,心眼也不大嘛。 原本龙白月以为林舍人不会善罢甘休,风波或许会一路扩散开去,可奇怪的是事情似乎从那天起就平静下来了。 谢谢真人成全…… 她看见童芬向紫眠拜下,深深一福。 一瞬间,童芬半干的衣服上却沁出条条血痕,她半低着的头忽然掉下来,无头的尸首直挺挺的倒下,一抛鲜血热腾腾的溅上她的脸。 “喝——”龙白月猛得从梦里惊醒,直着身子从床褥上坐起来。 是噩梦吗?她抹抹一头的冷汗,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她唇齿间,催人欲呕。龙白月偏头望向窗外,晓风残月,大概四更天了。她起床找水喝,看见主舱里燃着蜡烛,就好奇的走过去。 紫眠竟然装束整齐的坐在舱里,他听见动响,转头望见龙白月。 “呀,大人竟起得这样早?”龙白月掩掩中衣,有点尴尬的和他打招呼。 紫眠点点头:“今天我要上朝。” 呃?她刚刚看见的是太阳吗?龙白月瞪大眼睛,他是穿了绿色的官袍没错,头发也没像往日披着,而是束进了冠子里,乌纱帽就手放在一边的几案上:“为什么今天去上朝?” “端午要进贡的药酒和丹药得向皇上禀明,另外……我还有事要办。”他放下一直捏在手里的酒杯,起身,“窗尘已经备好马了,我走了。” “哦。”她呆呆的点点头,看他离去。 唉,她还是别对他说她的噩梦吧。那么荒诞无稽,他不需要听的,对不对?龙白月晃晃发晕的脑袋,看见几案上紫眠留下的半壶残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喝着权当压惊。 一杯清甜适口的药酒下肚,龙白月觉得身子好受了些。她舒服的躺上紫眠刚刚坐着的竹榻,微微伸了个懒腰,正要缓缓阖上眼,舱里却有什么从她的视野里浮游而过。龙白月纳闷的提起点精神,下意识的寻找刚刚不知名的异样,舱里烛光忽明忽灭,暗处有一团白色的影子缓缓从角落里涌出。 谢谢真人成全…… “啊——”龙白月惨叫一声,从竹榻上跌在地下,摔得七荤八素。 她顾不得硌破的额角,手忙脚乱的朝舱门爬,一路撕心裂肺的惨叫着:“窗尘——窗尘——” “林舍人笞杀妾室案,大理寺也介入了,衙门里的稳婆验了尸,那女子还是处子呢,冤杀罪状可以确立了,”贺凌云上完药,汗津津的边穿衣服边回头对紫眠说着,“他是拜在曹宰相门下的,你这一参奏,恐怕要得罪宰相了。” “知道,曹宰相已经提醒过我了,伎术官当恪守本分,勿干预他事。”紫眠无所谓的笑笑,反正他早就不招宰相待见了,再得罪一次也无妨。 “开封府和大理寺如今是找着机会就和宰相过不去,你和他们也素无来往,这次吃那么多辛苦,倒是要站在哪一边呢?” “哪一边也不站。”紫眠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波澜不兴,“这件事,已经了结了。” 如果对残酷世事只有妥协,能保留最后的一点珍贵,也是幸事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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