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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六章 最后的贞观

  大明宫的红墙绿瓦,将我与父皇阻隔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我看不到父皇憔悴的容颜,听不到他宠溺的呼唤……长孙无忌的阻拦,让我愤恨,更我无奈,我愧疚与自己的无能,愧疚于自己的不孝,在父皇病重的日子,他最宠爱的女儿,居然远在大明宫外,居然只能望着那重重宫阙悲叹,而不能伺候于他的病榻之前,相伴他知道最后……那一年,在贞观最后的日子中,我时常梦见父皇满目忧郁的与我相顾无言。

  五月,宫中传来父皇病重的消息,朝廷急招各方皇子从封地回宫尽孝,从此后我开始开始噩梦连连,梦中,父皇的脸越来越苍白,那嘴角的笑越来越苦涩……六月,进入盛夏,我的心也越来越不安,因为我已经预料到了那即将来临的灾难。我不敢往前想,不敢去想没有父皇的世界!父皇慈爱的脸,一直是我心中眷恋的温暖,父皇那轻声的呼唤,一直陪伴了我整整一个贞观,从贞观元年重阳阁中那第一次的初见,到去年大明宫中初春的最后一次别离,父皇给了我他对于一个公主全部的爱,那慈祥的父爱难道就要这样消散了?我心乱如麻,忐忑不安,我不知道未来将会有着怎样的命运,等待着我?

  咚……咚……

  深夜,大明宫传来急促的钟声,那是久违的丧钟!那一声声的丧钟,宣告着大唐伟大的君主太宗皇帝的驾崩,那一声声的丧钟,惊醒了整个繁华的大唐!长安九门封禁,大明宫四门戒严……慌乱的起身冲到窗前,望着遥远的大明宫,我早已是粉泪涟涟……

  一身素白的丧服,伴着我满腹的悲哀,步伐沉重的走进那令我伤感的大明宫,上次与父皇分离时,我还曾答应过他,我一定会陪他看那重阳阁盛开的桃花,可是而今,桃花依旧,父皇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悲愤的望着一身素服的九哥与长孙无忌,都是他们,都是他们让我对父皇食言了!曾经的我是那么的怨恨父皇对我的食言,而今,我对父皇食言了,不知父皇在临终时,是否也曾如我怨恨他一般怨恨着我?

  我默默的望着父皇最后的容颜,戎马一生的父皇,他就静静的躺在含元殿,那鬓角的华发,似乎更多于从前!悲从心来,我想哭,可是却欲哭无泪,我想笑,可是却大笑无声。哀大莫过于心死,父皇这一走,我的心也就死了一半。

  众人的悲泣让我感到好笑,长孙无忌虚伪的浊泪,更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的笑声诡异而惊悍,众人惊愕的看着,不知道我为何会在这样悲哀的大丧之期,发出这样不合时宜的笑声。

  我毫不理会众人的惊愕与猜疑,我依旧放声笑着,本应布满悲伤的脸,此刻却是美若桃花。

  父皇,我哭!我绝对不会哭泣!你不是说最爱我美若桃花的笑颜吗?此刻你可有看见!你不说要让我的笑永远灿烂吗?你看啊,你看我笑得多美!看见我的笑,你是否也能含笑九泉?

  我静静的看着父皇沉睡的容颜,心中的悲哀,让我的笑越发灿烂,父皇,你怎么就这么忍心丢下你的大唐离去?你怎么就这么忍心丢下你的高阳而去?你为何走得如此匆匆,高阳还没有陪你看桃花啦……

  三哥似乎看出了我的悲哀,他微微上前,拉了拉我的衣袖,我绝望的灿烂一笑,转身从他身边离去。错身间,我在他的耳畔低声道:“今夜三更,重阳阁中一见,有要事相商!”

  夜幕下的重阳阁寂静无声,那笼罩在大明宫上空的哀伤,却被我那孤寂的笛声吹散得一如风中的落花,一曲温柔婉约的《离歌》,一曲无言的大悲!

  笛声悠悠飘向远方,将大明宫的夜空也装点得诡异而绝望。

  踏着月色,三哥缓缓的向我走来。他用绝望的眼眸,心疼的看着我,那眼中的炽热爱恋依旧一如往昔。

  笛声在风中停驻,我带着淡淡的哀伤,抬头向三哥望去,红豆树下,那飘渺的白,一如天山的雪,大漠的沙。我缓缓走到三哥的面前,深深的看着他,久别重逢,故地重见,可是心情却早已改别,此刻我俩的心中,那拥有的无尽情感,不再仅仅是那一抹无奈的忧伤,更多的是对前途的迷茫,和对父皇的怀念。

  三哥仰头望着那郁郁葱葱的红豆树叹道:“没有想到,这红豆树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是啊,时光过得真快,没有想到父皇一手开创的贞观,居然就这么的消散了……”

  三哥失落的望着我,微微挑动我那被晚风吹动的发道:“我没有想到父皇会驾崩得这么快……一切都完了……”

  “不!”

  我深深的看着三哥道:“没有完,一切没有结束,我们还有希望……”

  三哥不解的看着我道:“父皇驾崩,太子即将登基即位,大唐的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我们还会有什么希望?”

  我从怀中掏出父皇给我的那一份密旨道:“这就是希望,父皇让我给你的密旨!三哥,父皇说,你才是他心中的最佳人选,只有你能将大唐带向更加繁荣的辉煌!父皇他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怎样将他的贞观延续,怎样将大唐带向辉煌!父皇还说,只有将大唐交到你的手中,他才会放心啊!”

  三哥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一方圣旨,眼泪缓缓滑落,他含泪跪在地上紧捧圣旨叫道:“父皇……”

  “三哥,父皇他给予你厚望啊!”

  三哥他微微抬头,仰望着夜色中的苍穹,一如望着被黑暗笼罩的大唐,那一刻,那份密旨点燃了他心中的渴望,激起了他的雄心壮志,那一刻想起了过往,想起了与父皇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在朕的儿子中,只有恪儿你最像朕了!”

  “朕的贞观,只有你能延续……”

  “只有你才是朕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眼前重复着父皇旧日的容颜,手颤抖的握着那一份密旨,三哥悲泣道:“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重阳阁桃树下,我担忧的望着三哥道:“现在朝中局势全装我在长孙无忌手中,单凭这一份密旨,三哥认为如何才能扭转大局?”

  “当今朝野是长孙无忌的天下,他已经达到了那一手遮天的目的,为了完成父皇的心愿,完成你的心愿,我只能背水一战了。”

  “可是三哥的兵力全在益州,此刻长安九门已经全部戒严,三哥哪里还有回益州的可能?新君一旦登基,三哥若还留在长安,那岂不是刀俎之肉?”

  忽然,脑海中想起了四哥的那五百兵士,看来此刻只能靠他们了!

  三哥见我嘴角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他疑惑的问道:“高阳,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我有办法送三哥出城了!”

  “什么办法?”我低声在三哥耳畔说道:“只要三哥带着这一份密旨回到益州,那么我们便有了出兵的理由。在父皇下葬之日,我调动四哥留下的那五百兵士,命他们护送三哥率这份密旨潜回益州,然后你再从益州发兵,我与新城他们在长安城内负责接应……”

  三哥担忧的看着我,他紧紧握着我的手道:“长安城局势混乱,留你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留你一个人在长安,高阳,随我回益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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