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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可是皇上现在招吴王回长安,恐怕不妥!”父皇疑惑的看向房玄龄道:“爱卿的意思是?”

  “现在长安四门已经被长孙无忌控制,御林军虎符虽在太子手中,但是实际上也已经是长孙无忌的囊中之物。长孙无忌一直视勿忘为眼中钉肉中刺,此刻招吴王回长安,恐怕是羊入虎口啊!为了吴王的安全,恐怕再是让他屈居益州那才是上策!”

  “可是朕自知其寿不永,若是朕有什么变故,那么恪儿岂不就没有机会了!”房玄龄道:“皇上可以拟定一份密旨交与十七公主,待到有所变故,吴王回长安之时,公主便可出示密旨,助吴王一臂之力。”房玄龄的安排,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没有想到房玄龄在这最后的时刻居然会帮三哥,我没有想到在他的心目中原来三哥才是那天生的王者。
  
  我满怀感激的看向房玄龄,他回我一个安心的眼神。回首看向父皇,但见父皇从怀中掏出那一张早已拟好的圣旨到:“这是朕在亲征高丽时就已经拟好的圣旨,但是东征大败,恪儿颇为自责,说什么也不愿接受这一份圣旨,高阳,今天朕将它讲给你了,待朕百年之后,你三哥回到长安,你就出示此圣旨,助他登基为帝!”
  
  我激动的捧着那明黄的圣旨,泪缓缓滑落,父皇他没有忘记三哥,没有忘记当年对我们的承诺。我匍匐在父皇的身前哭道:“父皇,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贞观正如繁花般盛开,你还可以将这盛世贞观,推向更绚丽的辉煌……”父皇轻轻抚摸着我的黑发叹道:“傻丫头,人生在世,哪有不死的,朕为了大唐、为了贞观已经累了二十一年了,也似该好哈歇息了,朕很快就能见到你的母亲、见到皇后,还有那些当年陪朕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了……朕累了,想好好歇息一下,你入宫也好几个月了,今天你就随房爱卿回府吧……改日,待天气晴朗之时,你再进宫,朕要和你去重阳阁看桃花……”
  
  我至今还记得当日父皇苍白的容颜,那微白的华发,伴着眼角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沧桑。那一天,我离开的大明宫,带着父皇的密旨,带着对未来无限的向往,我一直对自己说,改天一定进宫陪父皇看桃花,可是世事就是那么无偿,我没有想到,那居然会是我与父皇的诀别,从此后,父皇的容颜最终只能在梦中再见!

  第一百零四章 大明宫惊变

  贞观二十一年春末,长孙无忌启动了他谋划以久的行动,在父皇重病之时,他利用九哥手中的御林军虎符,封锁了大明宫。父皇长期缠绵病榻,将朝政交由九哥监国,大唐被一阵怪异的气息阴森的笼罩着。朝臣们寡言少语,步步小心,大家都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

  我答应过父皇,要陪他看重阳阁的桃花。可是自从长孙无忌控制了进入大明宫的宫门之后,我要想见上父皇一面,那可是比登天还难。从初春到暮冬,整整十次进宫,我都被御林军给无情的阻拦了,面对父皇当年给我的令牌,他们视而不见,只回我一句“无能为力!”我望着手中的令牌,失落而沮丧,我担忧父皇的病情,更担忧大明宫中那未知的局势。还记得当年父皇赐予我这枚令牌时的信誓旦旦,我的欢天喜地,可是,而今对我,它已是毫无用处的死物,看来,现在的大唐,长孙无忌的号令比父皇的口谕更加管用。

  我愤恨的回到房府,却见房遗爱匆匆出门,没有理会他的匆忙,烦躁的叫道:“梅香、梅香……”

  梅香一边帮我退去那一袭火狐狸毛毡披肩,一边为我弹去衣襟上的积雪,挑旺炉火问道:“公主可有有什么吩咐?”

  微微端起桌上的清茶,一边轻啄,一边担忧的问道:“今天相国的病情可有好转?”

  梅香微微摇头叹道:“庆奴一直奉命守在上房那边,据说还是老样子,而且这几日相国咳嗽得更厉害了!”

  “太医怎说?”

  “换了好几个太医了,都说相国年岁已高,所患的都是常见的老年病,只能好好调理。但是据庆奴的观察所说,恐怕不容乐观啊!”

  缓缓起身,担忧的望着飘雪的天空,房玄龄在,长孙无忌至少还有所顾忌,房玄龄一旦辞世,长孙无忌恐怕就要一手遮天了!无奈的深深一叹,打开抽屉,取出一支父皇赏赐我的山参道:“这只老山参是今年辽东的贡品,据有补气提神的功效,给相国送去……”

  望着梅香离去的背影,我不由深叹:这个时候,房玄龄他可不能有事啊!

  但是希望是美好的,事实却是残酷的,房玄龄的病一天重似一天,他自知大限已到,不由老泪纵横,他不是怕死,他怕的是,他一旦归天,就再无人在父皇与朝臣之间周旋,就再无人能与长孙无忌抗衡,他忧心忡忡,为大唐的命运而忧,为江山社稷而忧!贞观二年正月,一代贤相房玄龄病逝于长安,享年七十有一。

  房玄龄的离世,对大唐而言,是一个难以弥补的损失,对我而言,那是一个无言的结局。父皇重病在床,大明宫宫门深锁,紧紧握着父皇给我的密旨,望着巍巍大明宫的红墙绿瓦,我的心也格外的矛盾。

  我渴望着三哥的归来,可是我却更希望父皇能福寿安康。贞观二十二年的元夕平淡而凄凉。还记得童年那焰火绚丽的长安,那璀璨的彩灯……可是今年,房玄龄的大丧、父皇的重病,大唐江山风雨飘摇,朝堂上下危机重重,我哪里还有幼时的快乐心情,哪里还能欢天喜地的游览那喧闹的长安夜市?

  孤独的坐在园中,静静的望着天空中忽明忽暗的焰火,心早已飞向了远方……远处传来弘福寺悠悠的礼忏声,我知道那是大唐的僧侣在为父皇祈祷平安。

  脑海中那一抹灰色的背影越来越浓,那一双深如大海的眼眸越来越亮……辨机,这一声声的礼忏中,可有你对我灵魂的超度,快四年的分离,你可还记得长安城中那一个孤独的高阳?

  轻轻合上双手,默默念道:“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

  晚风轻抚,夜色中的微云,伴着我的衣袂轻飞,不知道房遗直他何时来到了我的身后,也不知道他静静的在夜色中凝视了我多久,但听得他轻声问道:“你在为谁念《大悲咒》?”

  我不愿回头,不愿看见那一双让人纠结的痴缠眼眸,静静的闭上眼睛,任清风吹过我的发,任清风吹来淡淡的忧伤将我缠绕,清冷的叹道:“我在为我念《大悲咒》,我在为我的灵魂超度祈祷。辨机曾说过,菩萨曾在世尊处发誓说:‘设若诸人天诚心念我名者,亦应念本师阿弥陀如来名,然后诵此陀罗尼神咒。如一夜能持诵五遍,则能除灭百千万亿劫生死重罪。设若诸人天诵持大悲章句者,即于临命终时,十方诸佛皆来授手接引,并且随其所愿往生诸佛国土。设若诸人天诵持大悲心咒者,十五种善生,不受十五种恶死。’我的这一生贪念太多,罪孽太多,阎王殿中记录了我太多的罪孽,我若不念《大悲咒》,他日定会受尽那炼狱中的万般苦刑。因为,大悲咒它不但能除一切灾难以及诸恶病苦,而且还能成就一切善法远离一切怖畏,所以我需要它的超度……”

  房遗直淡淡的看着我,嘴角缓缓泛起一抹苦笑:“高阳,你与我是同一种人,狂热、贪婪而执着。你不是那容易看破红尘之人,你也不是那惧怕炼狱之人,你念《大悲咒》也不是为超度你的灵魂,你不过是想起了他……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了他!”

  房遗直的话让我微微一愣,我是想起了他吗?是吗?我想起的究竟是弘福寺中的辨机?还是那远在益州的三哥?

  “人生苦短,你又何必如此执着?高阳,我近在咫尺,你为何却总是视而不见,那远在天边,与你注定无缘的,你为何总是痴痴眷念?”

  “人心只有一颗,永远无法分成两半!堕便堕了,落便落了,要想回头太难,要想忘却,更是比那登天还难!大公子请回吧,该说的,我都已经全说了,你是否愿意回头,一切均与我无关,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会在与你有任何的纠缠,不会进驻你的世界……待到我的梦实现的那一天,我终究是要离开你们房家,离开你的视线……”

  我的话让房遗直绝望,他不明白我为何对他如此绝情,他炽热的心,他火热的情,为何就捂不暖我那一刻冰冷的心?为何我总是不愿回头,只留他一个孤绝的背影?他本以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他终究是失败了!那一刻,心中的凄凉化作绝望的愤恨,脑海中闪过往昔的美好时光,闪过他的真心与付出……他失落的冷笑,连连后退,眼眸中的寒意越来越深,最后幻化做了冬夜北国的寒冰,他的梦醒了,在他孤绝编制多年的琼楼玉宇大坍塌中,醒了!他的梦碎了,在我坚硬的心的敲击下,碰得粉碎,他绝望的苦笑,为心中的求不得而苦笑……可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心中的绝望在不甘中化作了凋残的花,灰色的云,他决绝的转身,用最后的勇气对我说道:“高阳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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