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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我努力挤出一个愉悦的笑道:“谁说我怕了,父皇,既然你输了,那说话要算话呀,你说,你这次给我什么赏赐?”

  父皇略作沉思,捻须而笑道:“让朕想想,让朕想想……高阳你想要什么赏赐?嗯……朕赏你一位驸马怎样?”

  我不依不饶的拉着父皇叫道:“父皇,你无奈……”无意间却瞟见了三哥满目的担忧与失落。三哥眼中的失落如一杯苦酒,在我惊魂未定的心中种下了一滩死水,让我倍感无奈。

  父皇将我拉到他的龙椅旁笑道:“好啦,父皇也不开你玩笑了,下去和城阳她们一块玩吧,朕也累了,该回宫休息了,朕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们年轻人这般折腾……”

  “父皇,谁说你老啦,父皇一点也不老……”

  “贫嘴!”

  目送父皇远去的背影,我愣愣的站在原地。巴陵兴高采烈的上前拉着我笑道:“高阳,你刚才可吓死我了……”

  我对她淡淡一笑道:“我也吓死了,那狗头鲜血淋淋的,也真够恐怖的……现在想起来还忐忑不安……难怪当时父皇赌我一定会怕……”

  城阳笑道:“谁不知道这是父皇在和你开玩笑,偏偏舅舅和太子哥哥要去说那些话,把父皇的兴致都破坏了,真是……”

  我淡淡一笑道:“我今天累死了,想早点回宫休息,你两去看焰火吧,我不想去了。”

  送走了两位皇姐,我刚转身,不由对上了承乾恨恨的目光,我向他淡然一笑悠然离去,却被九哥挡住了去路。

  “九哥……”

  九哥带着满脸的苍白看着我,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我对他报以一笑道:“九哥你不会真的给吓着了吧?真胆小!”

  “高阳,刚才那狗头恐怕不是你和父皇打赌故意送上的吧?”

  “九哥,你在说什么?高阳不明白?要是没事,高阳先告辞了。”

  匆匆落荒而逃,刚到九曲池,却被三哥一把抓住,他担忧的握着我的手问道:“高阳,你没事吧?”

  在三哥面前,我终于放松了紧绷的心,我如一只断弦的音符,恍然落泪,泪水打湿了我的脸颊,一直落在了三哥的手上。三哥捧着我的脸颊,温柔的为我拭去泪水安慰道:“好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三哥,高阳好怕……好怕……”

  三哥心痛的抱着我自责的说道:“我真恨我自己,我怎么能让这些事情发生呢?高阳,是三哥连累了你……”

  远处大明宫的焰火璀璨明亮,九曲池水在它的映射下散发着醉人的五彩光,我静静的依偎在三哥的怀中,感受着他平静的气息,感受着那发自内心的安宁,我似乎有看到了那明媚的春光,看到了多年前上阳宫牵着纸鸢奔跑时散发出欢声笑语的快乐岁月。我迷恋的抱着三哥,眼泪缓缓落下,要是能随三哥浪迹天涯,远离着大明宫的暗潮汹涌那该多好,要是我们都没有生在这帝王之家那该多好?

  “三哥,你什么时候启程回益州?”

  “三天后。”

  我失神的望着满目的焰火叹道:“这么快?”

  “这是祖制,不得不从啊!”

  我斜倚着九曲池畔的白玉栏杆,心如秋风中凋零的花。相逢,重聚,这烟花般的快乐,却敌不过时间。三哥走后,大明宫中,又将余下孤独的我,那来自四面八方无尽的黑暗与纠结,让我开始恐惧空寂的大明宫。

  “你能带我去益州吗?三哥,带我去益州,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的话让三哥一愣,他无奈的轻叹:“父皇不会同意的……”

  我惨淡的一笑,为自己的天真,为自己的异想天开而笑。去益州,那是多么渺茫的奢求,这大明宫就是我的枷锁,我这只金丝鸟,注定飞不出这巍峨的长安城,大唐的万水千山,注定只能在我的梦中徘徊……

  我的失落感染了三哥,他望着天空中璀璨的焰火沉默,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我却感受到了他周遭蔓延的悲愤与决绝。

  第五十三章 幻梦温情

  那一次,是我生平第一次见识到殷红的鲜血与残酷,那森森的恐惧,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不知道谁要害我,也不知道为何寿桃会莫名的变作狗头,一个带着鲜血的狗头。我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那天,在晚宴上表现的镇静,不过是我努力的强撑,可是当夜幕降临,夜深人静时,那一幕血腥的画面却再一次重逢于我的梦中。

  四周空寂无人,腥臭的鲜血缓缓的流淌,惊恐的四下躲避,可是那鲜血却如同长了一双翅膀,将我紧紧包围,我低头望着蔓延的鲜血,它们缓缓的从堆积成山的尸骸中溢出,我那鎏金的绣鞋,也正在被它们逐渐弥漫……

  “梅香……”

  “三哥……”

  “父皇……”

  我的呼唤,轻如鸿毛,脖子似别一双手紧紧卡住,让我不得呼吸。我惊愕的挥动双手,想要阻挡那鲜血的覆盖,可是手却被一阵恐惧禁锢。

  “三哥……”

  四下无人,我孤独无助。尸骸漫天飞舞,鲜血如雨倾洒。我望着发上腻人的猩红,心跳加速,我想跑,可是却动弹不得,我想哭,却欲哭无泪……

  “父皇……救我……”

  此刻,还有谁能救那无助的我?难道我高阳,真的已经坠入了无边的地域苦海?我惊愕的连连摇头,不敢睁开我的眼睛。可是为何,我闭上眼,那一切依旧不断在我的眼前重复?

  “父皇……”

  我胡乱的呓语着,呼唤着心中能救我的人,可是却无法逃脱者残酷的魔窟。

  “高阳……”

  是谁在我耳畔轻轻呼唤?是谁在温柔的轻抚我的脸颊?是谁的呼吸如此温暖?我想睁开眼眸一看究竟,可是眼眸却沉如顽石。

  “高阳……快醒醒……”

  我努力的摆脱那缠绕着我的梦魇,我努力的甩开那紧握着我的手,我用力的睁开紧闭的双眼,但见眼前一抹明黄格外耀眼。我微微的眨了眨眼睛,待我看清来者,眼泪不由哗哗滑落……

  “高阳,你做恶梦了?”

  我紧紧的拉着父皇的衣袖放声大哭,为今夜的恐惧,也为我心中难以排解的无助。这空寂的大明宫,它隐藏了太多的秘密,大明宫中的芸芸众生,都暗藏着一颗残酷的心。我再看不到幼时纯净的天空,它们已经被那一切的欲望,渲染得血肉模糊。多么怀念小时候那一份无忧无虑,可是为何一转眼,一切都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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