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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大隋王朝,在父皇的旗帜下土崩瓦解了,单纯、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失去了皇权的护佑,一夕间从天堂坠入了凡尘,亲人与爱人之间的战争,将她火热的心撕扯得血肉模糊。王朝的覆灭,意味着血脉的终结,她知道,她的人生舞台,也该到谢幕的时候了,可是她却心有不甘,因为她还想见到那个让她心动的身影。

  战火硝烟中,父皇不顾众人的阻拦,从隋宫的血腥屠杀中救起了准备殉国的公主。公主被父皇的真情感动了,她含着泪水,抛弃了国仇家恨,抛弃了所有的亲人,受尽了世人的唾弃,承受着李姓皇族的鄙夷,随父皇回到了长安,进入了大唐宫廷,成为了大唐杨妃,开始了新的生活……

  小时候,每当父皇向我讲起这段故事的时候,我总是痴痴地被父皇与杨妃的浪漫爱情感动着,羡慕着,可是我却忽略了过程,忽略了故事中的那些爱恨情仇的纠结,那些腥风血雨的残酷……

  我甜甜地看着杨妃笑道:"杨妃好美,比母后还美!要是杨妃是我的母后就好了。"

  "公主真会说笑,母亲哪有能随意选择的?皇后娘娘仁孝俭素,敏惠贤淑,有这样的母亲可是公主三生修得的福气。"

  我稚气地说道:"可是高阳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杨妃娘娘,好喜欢这里的琼花。"

  杨妃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要是公主喜欢,就常来玩呀!"

  "好哦!"得到了杨妃的许可,我兴奋地在园子里欢快地蹦跳着,同时毫不客气地采了一大把琼花抱在怀里。

  杨妃慈爱地看着我,似乎看到了她快乐的童年。大兴宫中,她也曾如我一般无忧无虑,她也曾有着疼爱她的父皇、母后与兄长……春日,她曾漫游于纷飞琼花间快乐地舞蹈;冬日,也曾数尽临光殿与观德殿的游龙;秋日,大兴殿盛宴上四方来朝的使者,用不同的语言,赞誉着大隋的江山……快乐的十六载春秋,一切的记忆,仿若昨天。

  而今,物是人非,再没了大隋的公主,有的只是大唐杨妃,那一个美如琼花的女人。

  9

  母后病了,病情来势汹汹,以至于终日卧床不起。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母后的寝宫,趴在床前,支着手,托腮看着母后动人的睡颜。那慈爱的脸颊因病痛而略显苍白,微微皱起的娥眉,清楚地告诉着我她的痛苦。我虽心疼于母后的病痛,但是也为这及时来临的病痛而感到一丝高兴。

  母后她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这些年来,宫中繁杂的事务,已经拖垮了母后健康的身体,那些厚重的书卷,已经将母后累得不堪重负。我曾多次央求母后放下手中的事务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可是母后总是说,身为大唐的皇后,她怎么能贪图享乐呢?

  为了向全天下的女子做出母仪天下的典范,一有空闲,母后不是像父皇的其他妃子那样好好享乐,而是认真地闭门编辑书籍。

  我清楚地记得,前些年母后为了编撰《女则》、《女诫》,连去翠微宫避暑也放弃了。那灯下一卷卷的书册,几乎已经将母后的青春耗尽,那一卷卷的书册,已让母后的鬓边生出了少许的白发。

  我曾心疼地缠着母后,想让她停下手中的笔,可是每次母后总是慈爱地摸摸我的头,对我淡淡一笑,依旧继续俯首编书。后宫中大小事务一大堆,样样都要母后处理,以至于母后陪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好久没有和母后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静静地趴在母后的床榻边,望着熟睡的母后,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我得感谢老天,感谢老天让母后病了,感谢老天让母后终于能好好地休息休息。

  那时的我还不明白病痛会对人造成怎样的噩梦与严重的后果,我还未曾见过那人生的生离死别。我天真地认为,一场疾病能让母后好好休息,这真是老天爷对母后的怜悯与赐福。

  我哼着小曲,在立政殿的长廊边坐着,手中捻着一朵刚从杨妃宫中采来的琼花。远处,承乾焦急地匆匆走来,见到满脸含笑的我时,微微一愣,表情顿时从焦急变为了愤恨与责怪。我不解地望着一脸愤恨的承乾,忍不住站起身来对他甜甜一笑。

  我本以为,我那能打动父皇的笑容,也一定能让承乾心情愉悦,哪知却适得其反。他停下脚步,望着我手中的琼花冷冷地问道:"又去杨妃那儿了?"

  "嗯。"

  "母后病了,你倒还有心思到处玩,枉费了平日母后对你的疼爱!"

  "谁说我到处玩了,我刚去看了母后,母后睡着了。"

  "作为儿女,在父母病重之时,应该时时刻刻伺候于病榻之前以尽孝道,闲暇时也应该在佛前祈祷……"

  "祈祷什么?"

  "求佛祖让母后早日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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