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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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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苍茫,千里冰峰,眼前的景致波澜壮阔得让人只想落泪。身处这片极静的千山暮雪之间,褪尽心中尘嚣烦扰,唯觉身而为人的渺小,竟觉得如能立刻化身为风,为云,逍遥在天地之极,化为氤氲,为飞鸟,展翅鹏程,便是最幸福的归宿。 "当无缺城还不是无缺城,忘途川也还不叫忘途川时,一个白衣胜雪的剑客来到这座雪山之巅,他长久地站在群山顶峰,遥望着矗立在中州之境的迦兰神木。那个化身为树的女子,曾是他的恋人。他长久地站在这里,直到沧海变为桑田,也誓要等到那个女子回来。 "在他最初得知那名女子化身为紫藤的夜晚,他的满头青丝一夜化作白发,后来他再也没有下过山,城中的人也再没有见过他的踪迹。直到很久以后,听说在这座雪山的极顶上,开出一朵冰晶雪莲,以骨作瓣,以心作蕊,竟是那剑客的精魄幻化而成百年盛开一次的凝晶雪。 "迦兰紫藤,凝晶雪莲,从此流传在无缺城中,而这座雪山也被叫做了忘途川,因为那个男人已经忘记了归家的路途,再也不会回来。 "这一生,即便是饮下千千万万次忘川水,也无法忘记她的容颜。这一生,即便是等过千千万万个黑夜白天,也无法等来她的留恋。那剑客就这样等了千百年,而凝晶雪也就绽放了千百次。 "此心不死,此情不渝,问世间情之为物,唯有凝晶雪花开无语。" 苏沫的目光流转在我的脸上,他的话说完,我抬手擦去了潸然而落的泪水。 这是一个属于迦兰和凝晶的传说,属于这片忘途川的传说。 千千万万次的等待,只为了一生无悔的守候。 "姐姐,我讲的故事可好听?"苏沫与我相视片刻,开口问道。 我点点头,"好听。" "姐姐,如果一个人在一生中犯了错,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是不是只要无悔地等待,总能盼来转机?"他认真地看着我,收起了平日里嬉笑的面目。 我低头想了想,再看他时,眼中一片清明,"苏沫,如果一味地等待,人生到死终究只会后悔。因为很多人或事,并不会主动回头来找你。山不就你,你就当去就山。如果千百年前的神佛有知,实在不该拆散了那对挚爱如斯的恋人。" 他望着我的眼中,闪过华彩,仿佛是一瞬间明透了世间至理。人生短暂,如果只是用来等待,岂不是辜负了年华虚度,于人于己皆无益? "姐姐果然是个聪明人,比我看得更透。姐姐可知道吗?当年东皋皇世子大婚当日,世子妃在金殿之上瞬息华发,夜里暴毙于太平馆中。瞬息华发,想不到她竟然和凝晶雪的经历如此相似,可惜红颜薄命,无缘得见这百年花开一次的雪莲了。" 苏沫的话刚说完,我心中惊诧万分,一时间无语地望着他,揣测着他和我说这番话究竟是何目的。 我下意识地伸手拉过鬓边一缕发丝,漆黑如墨,苏沫绝不可能从我的发色里看出破绽,那么他刚才只是随口而言?或是另有深意? 我弯腰抓起脚下的一团雪,揉进手掌里,握成雪球,对准他丢了过去。他格臂一挡,雪渣四溅飞落,一点雪尘落在我的眼睫上,瞬间化为水珠。 "阿苏你怎么连死人的舌根子都乱嚼?死了那么多年的一个皇妃,你提她作甚?" 苏沫拍掉身上的落雪,笑脸盈盈地道:"既然是已死之人,还怕人说吗?姐姐顾忌什么呢?" 第五十四章愿得一心人 千金难换一心人,醉眼相看共白头。 月挂梢头,落梅成阵,铺了满院。踩在梅花残屑上,只怕双脚也要染上露香。 苏沫悄然跟在我的身后,今日在忘途川疯玩了一天,此刻我和他的衣衫都有些濡湿,我扔了个雪球在他的脸上,苏沫也不客气,和我对打起雪仗来。 好久没有这么快乐过,我笑得肆无忌惮,欢畅开怀。 走到抱月楼的小书房门前,我停下脚步,苏沫没留神撞在我的背上,我哎哟一声,敲了一下他的头顶。 "阿苏你个冒失鬼,当心被无尘听到动静!"我将手指挡在唇前,压着嗓子嘘他。 苏沫瞪眼吐了吐舌头,咧着嘴,无声地笑了。 我站在门外,仔细听了听周围动静,确定无尘不在附近,便推开房门,迈步进去。我笑着转过头正要叫苏沫,不防一双手臂从黑暗中伸出来,揽在我的腰上,将我拉了过去。我来不及放声尖叫,便跌进了一副胸膛。熟悉的薰草味道涌进鼻子,我怔怔地抬眼,借着月光看到了无尘那张冷若鬼魅的脸。 他碧绿的眸子里闪烁的光芒极是慑人,我将那声未出口的惊叫吞了回去。两人无声地对望了很久,我才猛然想起自己被他抱了太长时间,他的手紧紧箍在我的腰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无尘,放手。" 我挣了一下身子,他将手松开,却依旧冷着脸,盯着我看。头皮一阵发麻,黑暗中他的一双碧眸像极了猫眼,幽幽地投来凛冽的视线。 退步走到案边,点亮了蜡烛,渐渐明亮的书房里到处可见铺散的墨画。我不敢再看无尘的脸色,只觉得后背上被扎了无数眼刀,一尊镇兽正龇牙咧嘴地要咬我。 "姑娘一声不响地走了一整天,可想过有人会心急么?" 我转过身,嘿嘿讪笑地望向他,"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踏上一步,抓住我的手腕扯到面前,口气冷得让我打了个寒战,"今日你是回来了,如果他日你不告而别,再也不回来了,可想过我……"他的话没有说完,突然拉得我一个趔趄,被他扯进怀里,"这几年,我一直陪着你,你就一点儿也不顾及我的感受吗?" 他的胸口起伏不定,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急的。他的手托在我的脑后,五指轻柔地插进我的发丝间,滑到背上。 我无言地看着他,不愿明白他眼中偶尔闪现的冀望,也不愿懂他有时欲言又止的困惑。 窗外的梅影横斜,我不敢想,也不敢认真地看他,如果等到有一日,让他亲眼看着一切发生,不如在此之前我选择离开。 灰白如絮的头发,尽管用药汁浸泡成墨黑,却也挡不住这具身体正在溃败的事实。每次洗发时,都是他亲力亲为,将我的满头长发,一根一根在水中揉去浸染的药渍。看着水中逐渐呈现白色的发丝,他的手腕会溅起无数涟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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