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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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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聪明孩子,不用我多言,也知道眼下这宫里有些不太平吧。"她眼皮微抬,略动了一下,随即又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可惜我病了,照应不到你。此刻华容公子和公子荻都有可能是主使之人,既然有心人引你相见,必是对你有所求,到那时谁先动手,就是谁!" 我淡淡一笑,"主上说得是,只是主上这病来得突然,怎么恰好病在这节骨眼上呢?" "前几天,我听说冼觞阁里死了只阿猫阿狗,老婆子近来精神短得很,没心思理会人家这些家务事,莫非小丫头想替人强出头?"连慧四两拨千斤,轻松将话锋一带而过。 "我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魄力。我今日来,一是来看望看望主上,顺道看望看望连心姑娘。"我将矛头一转,轻巧地递到连心身上。 她原本立在近旁端着药碗听我们说话,忽见我将话题扯到她的身上,微微一怔,看了我一眼。 "连心姐姐来这含章宫,也有快三个年头了吧?"我笑问。 她迟疑一下,随即点点头,"我和不语姑娘当日一起进宫,姑娘莫不是忘了那日的情景?" "我怎么敢忘?这是我该记一辈子的回忆呢,你说是不是,连慧主上?"再兜一圈,我问回连慧。 她撑起身慢慢坐了起来,脸上凝了层冰霜似的盯着我,"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总提它干吗?你今儿个若是来找连心叙旧的,老婆子可没精神头陪你绕弯弯耍心机,干脆说清楚了,大家清净!" 我双掌合十,叹道:"好!既然连慧主上也想求个痛快,那我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娴月殿当日一别三年,主上藏得好密实,等的不就是今日这局面吗?" 她浑身一震,待要发作,却又稳了下来,目光在连心身上扫过,吩咐道:"这药凉了,凉了就更苦,喝到心里让人难过。你去把这药温了再拿来,放两勺蜂蜜进去。" 连心乖巧得像只瓷娃娃,端着碗转进后堂。我将视线调回来,和连慧默契地对望了一下,"主上好手段,将连心姑娘教得这么完美乖巧,想来公子定会万分欢喜她吧。" 连慧从榻上起身,走到我的面前,尖利的指甲搭在我的脸上,轻轻拂过去,"小丫头,看来你已经清楚连心的身份。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我迎上她的目光,她苍白的发丝垂下淡淡的几缕,飘过我的眼前,"主上现在一定是想动手捏死我,如同捏死一只蝼蚁那么容易,可惜主上不会这么做。" "哦?你给我说个不会杀你的理由?" "因为,"我顿了顿,才续道,"因为醒月神桑啊……" (娴月殿前的广场上,连真姑姑樱紫色的宫裙翩飞如舞,她站在云端流曦之上笑着说,醒月神桑,含章宫真的迎来贵人了。) "主上为了公子兰,可谓用尽心力,就连醒月国里身份尊贵的世族女子,也甘心进入含章宫为奴为仆。记得主上曾剖析过醒月形势,内有宗族扰政,外有强敌虎视,真真是环狼伺虎啊。" 我在唇边挽上淡薄笑意,那时的一情一景、一言一行,依旧真切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娴月殿,要么就让它一直空下去,要么……就请这宫里最尊贵的女子入主才是正理,连慧主上,你说我说得对吗?" "不错,小丫头说得头头是道,我老婆子可敬佩得很呐!"她放开手,转身走回榻旁坐下,瞬间又变回弱不禁风的迟钝模样。 脸上微微刺痛,我抬手抹去,着手处略感湿润。摊开手看时,指尖上染着几点血渍。怒目瞪向连慧,她正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指甲,脸上看不出喜怒。 心里狠狠一窒,连慧!你这是动手了吗?! "主上这是何苦?病中最不宜劳神动怒,还是静养为好。"我冷哼了一声。 "老婆子掌管了几十年的药草,死,只怕一时还死不了,只是你今日被我指甲中的毒所伤,如果不加意保养,倒会死在老太婆的前面呢。"她说完,伸指夹住窗外的一片嫩叶揉搓几下,眨眼工夫,原本嫩绿的颜色变得乌黑发亮,竟像是给人涂了层鲜墨般扎眼。 我惊怒交加地看着她,又不好立时发作,忍气道:"这百草堂中四处密置草药,如果主上想杀我,也不会等到今日才动手。三年前主上留我一条性命,若说那时是看在我爹爹的面子上,那么三年后您就更不会杀我。如今公子对我青眼有加,整个宫里人人有目共睹,您杀了我,就不怕公子怪罪?" "呵呵,小丫头信口雌黄,这是在吓唬我吗?"连慧捻掉手中的叶子,冷眼看着我,"你才进宫几时,能知道公子多少心思?你怎知今日这一切不是公子授意?你说公子对你青眼有加,怎知自己不是下一个连浣?我早警告过你莫走了谢丫头的老路,可惜你偏偏一门心思扑到公子身上,还妄图登天窥月,我不除你,难保你有朝一日不会作恶含章宫!" 心里一阵叫苦,我急道:"连慧主上明鉴,自从天香阁失火那夜后,我再没有见过公子,更遑论妄图登天窥月!公子是天人贵胄,我不过是个调香丫头,我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公子身份尊贵,自然也要有那尊贵的人来配他,主上身边的连心姑娘正是公子佳偶,此事实在与我无干啊!" "哼!你怕什么?只要你安分守己,这毒一时三刻也不会害了你的性命。你明白谁该留在公子身边就好,老婆子劝你及早给自己找好出路,含章宫啊……并非你的栖身之所。"连慧语含警告,将话说得分外明了。 脸上伤口一阵麻痒,我强自压下想要抓挠的冲动,语含微讽地道:"不争,即是争,看来主上深谙此道。" "老婆子几十年在这宫里,又有什么没见过?流矽丫头,死了的流觞、连碧、连汀,还有你,哪一个不是聪明人?连心丫头身份尊贵,她背后的势力对公子极有裨益,但若过早露头,只怕会被暗藏的敌人算计了去。老婆子为了公子安稳地踏上登天路,为他扫平一切妨碍,即便是死个把无关紧要的人,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吗?我知您身子骨最近空乏,不敢叨扰主上费神,这就告退了。"我躬身后退,将到门边时,故意停下脚步,似不经意地问道,"主上对公子知之甚深,可知公子心中真正所系是什么?这世间可有公子不忍舍去的东西吗?" 连心端着温热的药汁走了进来,我冲她浅浅一笑。连慧针扎似的目光钉在我的脸上,悠然叹了口气,"公子心中真正所系?唉,恐怕只有那香雪海中虚幻缥缈的纸中人吧……只是,她真的存在这世上吗……" 随着连慧的一声叹息,我转身走出百草堂。 娴月殿前的广场上,远远一辆华盖宫车驰了过来,车角上的铜铃叮当乱摇,将我的心神也摇散了。 车到身前时堪堪停下,连真姑姑伸出羽扇挑开竹帘,轻巧地跃下车,竹帘再掀,露出一张清俊非凡的面容。 那人随在连真姑姑身后跃下车辕,长身玉立站在一旁。高挑挺拔的身段,灵动飞扬的神采,几年不见,他出挑得越发俊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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