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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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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是个毒药般存在的男人,潋滟的外表下,隐藏着噬心刻骨的深沉难懂。 十日后,天下第一香天心兰制成,一夕之间名动含章宫。 桐楼画堂菱花镜前,连真纤指翻转在我的发间,将我的满头青丝梳成了极为繁复的流云髻。揭开梅花双纹盒,她拣出几支蝴蝶穿叶钗别在我的发髻上,又挑起指甲大小的芙蓉花钿,遮去了我额前的朱砂痣。她转身从床榻上捧起一套霓裳彩衣,展手抖开,衣料迎上日光,灼灼泛彩中甚显华贵。 "这套衣服是公子特意吩咐预备下的,还请姑娘换上吧。"连真的口气出奇地恭敬,让我摸不着头脑,又觉得惶恐不安。 自香雪海脱身那日,我将做好的梨香荷包送给连真,她接过时神色微怔,随即不动声色地将荷包纳入袖中。看着她脸上那副恍然的神情,我的心里疑窦丛生。 乖乖换好彩衣,双腕各戴上三只镯子,碧玉、玛瑙、缠丝点金,项上挂一串东珠,随着光线转动流溢光华。 对镜而立,我抬起衣袖遮面,镜中人也抬起霓裳彩衣,面泛桃色,双目含春,笑如蒸霞艳李。 "姑娘真美,难怪公子近日来寸步不离地陪伴左右。"连真站在我的身后,由衷地赞叹。 我抿唇而笑,从镜中端详连真的神色,"不语承公子厚爱,自不敢忘了姑姑的恩德。" "姑娘如今是公子心尖上的人物,该是我们奉承才对,哪里敢说什么恩德呢?"连真笑得高深莫测,就连笑容也同公子兰一样,满眼冷意。 点点晨曦映瑞下,公子兰亲手在我的鬓边簪了朵玉带兰,兰瓣丝缕垂过我的侧靥。 他的动作轻柔和缓,仿佛是怕碰疼了我,面对面伫立,他的眼眸中柔情满溢,竟将我视如珍宝。所非亲见,我实在难信这人能流露出如此温柔的表情。 心莫名地鼓动起来,怦怦乱跳,他的眸光愈发深邃,我的大脑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花窗前,俊美男子柔情蜜意地低头看着心上人,花窗下,满身珠玉贵气冲天的女童,极力仰着脖子踮起脚跟回望上去,嘴角不自禁地垂下馋羡美色的口水…… 画面戛然而止,我的形象实在煞风景,想起他往日里的恶形恶状,荡漾的春心立刻化作清风过境。不能被此人的皮相蒙蔽,他整人的手段比起当年花家寨里的混世魔王,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世间有一种毒,是男人或女人皆沾不得的,如果身染此毒,除了本人,无药可解。狠心薄幸之人,或可自愈,但自身终究是被伤得淋漓破碎,唯有斩断痴念,才可得解脱。丫头,你如此聪明,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 我不觉接口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公子兰茫然若失,喃喃重复了两遍情为何物,看我的眼神冷漠幽暗,掺进几许探究。 "女人就如花,虽美,却轻易碰不得。即便时刻爱护,仍会被花刺而伤,何况是那些被暴风骤雨摧残过,看透了世间炎凉的花。" "女子总也不须像男子一样,即便手中无刀,也能杀人于无形。这正是女子令人可怖的地方。" "天香阁中,小谢被禁锢已历十载。月圆之夜你出现在镜月湖畔,我就知道这是她故意引你见我。" "小丫头,你可愿作旁人手中杀人的刀?" "既然有人布了局,我们何不将这出戏演得圆满。" 镜月湖畔,丰莲润水,华阳初上,湖水涟漪。 回首相望,再也窥不见柔兰阁的飞檐鎏瓦,我的耳边兀自回响着公子兰和连真的话语。 "你这就去吧,一切自有天意。" "不语丫头配上这些兰花,就是比旁人好看,真真是个清丽佳人。" 戏,要开幕了吗? 断情草、天心兰,小谢、连汀、公子兰,全都凑到了一起,该热闹的时刻总不会太过冷清。 我恭敬地拜身退出柔兰阁,淡影皓衣,公子兰的身影逐渐迷离在飞纱锦簇中,再难寻觅。 连真将十指伸到面前,遮去了灼灼日华,她仰头望着自己的指甲,十根豆蔻红的纤纤长甲,在她的脸上投下淡影。 "重回天香阁,你须事事小心谨慎,十年前连碧获罪贬出柔兰阁,心中必怀怨怼。我言尽于此,剩下的路,你自己掂量着走好。" 截一段吹拂而过的清风,不知清风是否也醉于如斯佳景。 我郑重地点头,上前挽住姑姑的手臂,她的指甲轻轻扫过我的额头,流连在那朵花钿上。 "你眉心的朱砂,不要轻易露于人前,香雪海中……不语丫头,一切好自为之。"她的话遮遮掩掩,似乎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再没有下文。 美艳端方的姑姑伫立在桥头,绿水倒映,美人嫣然倩笑。 我想起绿川冈地的花原茫野,想起赠我宝马的君家寨少主亦清,想起倚在柴扉旁默默垂泪的娘亲。她真的是舍不得我的吧?美貌爹爹和我最后对望的几眼,欲言又止的神情,我一直不能忘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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