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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我知道您的意思。您回来之前我就想过了,您信上一说走运河水路,我怎么能不想到他?可是,这个人吧……本想下个帖子请他吃个饭或是找个借口集会上见见也好,可是您也知道他是个怪人,我生怕我这头一说话说错了,他那边就烦了。就恐怕两头关系还没熟络起来,他就厌恶了,那咱以后再请也请不到了。与其这样,那还不如早不认识的好,所以我这也一直没敢有动静。”吴掌柜的咂咂嘴,锦绣知道那朱伽因和自己一向不对付,让吴掌柜的也为难。

  “可是临清的船,除了这姓朱的,再就是朝廷的。不找他,别家还真没船给咱们使。我虽不敢冒昧去找姓朱的,但是他手下有个掌柜是和我有些交情的,生意场上见过几回。咱们从这掌柜的开始,也不失为一条路子。”

  锦绣听见还有戏,就往前探了探身子:“不管哪一条路子,见上了总比没见着的好。”说着,又为了争一口气似的靠回椅子上,“他姓朱的凭什么连照面都不跟我打,就一味地厌恶我?”

  在吴掌柜面前,锦绣还是少见的有些小孩的脾气。吴掌柜看了她不甘的模样,乐得拿手指缠着胡须转:“莫急莫急,咱们不是还有路子么,有路子的。我听说朱老板最爱风流才子,济南又是个文人聚集的地方,所以他来咱济南的时候也多,总是有些雅致的会上能见到他。等我给你打听打听,打听到了,咱就想个法子去跟他见上一见。”他回头指了指那幅画,“看在这些东西的分上他也得见见咱们的。”

  锦绣听了这话跟自己想的一样,心里有了希望。打算好了这个,就又问了问吴掌柜家里的事情,聊了聊家常。吴掌柜再坐一会儿也就走了。

  16 无心插柳

  朱伽因早年家里殷实,因自己喜好游历,所以年轻的时候就入过川,下过海,走过好几条水道。之后回到家帮父亲打理买卖,又过了些年头待父亲去世了便接管了家里的生意。因家住在运河的枢纽处临清,看船只运漕来往热闹,也与人家合伙做起了船运买卖。他见识过江苏湖广等地的坚固船只,懂得好坏,所以做生意与别人不大相同。他的船只都是从湖广等地直接送来,比别家的起步高。再加上他也颇有胆量,很快就摸着了船运生意的门路,不多时日就发达了,利滚利,再滚利,父亲留下的家产在他手里翻了又翻。到如今,他手里有的沙船、福船各类船只加起来近百艘,称得上是临清地面上名副其实的船王。

  朱伽因这人年轻的时候就有些古怪。他为人好风雅可偏偏做的又是最俗恶的钱利买卖,他喜欢行为不羁的文人却讨厌作风出格的女子。脾性古怪,可自己却从不察觉。毕竟自己是很难看清楚自己的,少年时候,还会有父亲絮叨提醒两句,如今父亲去世了,他自己处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就更难看清自己。他平日里做买卖,不必他求人,自有无数的人上来求他,特别是这两年,船只漕运的买卖很是火旺。所以众人的捧举难免让他渐渐养成了傲慢怪异的脾性。

  朱伽因本名不是这三个字,全因为他生性好拽文,一心想起个有慧根又清雅的名字,便自己搜遍了书籍古典,最后从佛经里找了这么两个虚飘飘的字眼出来拼在一起,把原来的名字改掉了。他身材干瘦,平时喜好穿件宽大袍子,戴一四方平定巾,摇一把羽毛扇,远远看上去也和这个名字般配,像是个道骨仙风的人物。

  这日秋高气爽,正值日落时分。

  朱伽因在自家小花园里摆了一桌饭菜,温了一壶酒。院子里篱笆旁的菊花开了大片,面对着清风黄菊,自酌自饮,朱伽因觉得自己可真是有雅兴呀。他心想,此情此景之下,他要是再吟两句诗出来应景,那就是真风雅了。诗,什么诗呢?他挠着头一顿苦想,想了半天,脑子里全是今年水涨货运难免会受到影响之类的事情,诗句愣是半个字也没想出来。

  他正在处心积虑地想要找风雅而不得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山东乡下口音。

  真是叫人扫兴,朱伽因气得把酒盅重重摔在桌上。接着他的家丁跑进来,冲着朱伽因就是一顿土话连篇。

  “老爷,俺……”家丁是乡土农家出来的人。

  “不见!”不等报出姓名来,朱伽因便气冲冲地打断,谁打扰了他的雅兴也不行。

  家丁不敢再说,灰溜溜地就要往外走,刚回过头,就看见那个年轻公子已经走进了园子里来。

  “不是叫恁挨外头等着莫!”家丁气冲冲地撵瑞峥。

  瑞峥走进来,看见满园子的菊花和一个干瘦得欲被风吹走的朱伽因,他脑子里立马就涌出五个字来——人比黄花瘦。

  话出了口,瑞峥心里又后悔了,觉得这么好的词,还是不要被这个老头子糟蹋了的好。

  朱伽因听见有人吟诗,立即回头,只见一个俊俏潇洒的年轻公子,手里拿一卷长长的画轴,正在被那家丁用一双黑黢黢的粗手往外推着走。

  “不得无礼!”朱伽因吆喝一声,挥手让家丁退下,走上前来抱拳问,“公子刚才可是吟了一句什么诗?”

  瑞峥被那老实家丁拧得手疼,就一边揉着胳膊嘴里就随口扯了句:“秋丝绕舍似陶家。”他不愿意再次玷污那五个字。

  “陶家?是陶渊明吗?”

  “是啊。秋丝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瑞峥摇着脑袋抑扬顿挫地吟道。

  好,好,真是好啊。自己这是陶渊明的家啊。应情应景。朱伽因觉着这才是风雅,不由得敬佩起来,朝瑞峥拱手问道:“公子是何许人?朱某好像没见过,敢问来找朱某有什么事情?”

  瑞峥这边也朝朱伽因行了个礼:“咱们没见过,只怕贱内您是见过的。”

  朱伽因愣了愣,想不起来:“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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