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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山羊胡子颇恼冷超方才的讪笑,尖着嗓子冷笑道:“这位小兄弟想必肚里有什么高见,有在背后笑别人的,何妨站出来,我等也好当面请教!”

  扁脸中年人不住地朝冷超上下打量,眼睛忽停在他手边的银鞘佩剑上,微微一怔,又看了看拴在门口的白马,脸色忽然煞白,忙忙地伸腿在桌子底下踢那二人,杀鸡抹脖地拼命使眼色,意谓“这个主儿千万惹不得”。

  谁知那二人偏不理会,黑脸汉还道:“你怕什么!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去,有胆子听还没胆子站出来吗?”这最后一句是冲冷超说的。

  冷超“哈哈”一笑,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既是见不得人的话,就不该在这儿说。反正被我听在耳朵里,要拔是拔不出来了,几位有什么见教,冷某候着便是。”

  中年人额上冒了汗,左瞧右看,预备着必要时夺路而逃。

  山羊胡子忽一眼瞥见了银鞘剑,勃然变色,失声道:“白……白无常?!”

  冷超笑道:“阁下好眼力,在下正是冷超。”

  黑脸汉一惊,突然堆起满脸的笑,忙不迭赶了过来,抱拳作揖热情如沸地道:“原来是冷大侠,失敬失敬,小可有眼不识泰山,早知冷大侠金驾在此,该当早些过来见礼才是。”

  冷超没料到对方变脸竟这么快,不禁失笑道:“阁下是抬举我了,在下只是个杀手,可称不起什么大侠。”

  “哪里哪里,在下等久仰冷大侠英名,不想今日有缘识荆,真是三生有幸。”

  另两人看着黑脸汉暗暗撇嘴。

  冷超问过黑汉,方知原来所谓的“闹鬼”,只是百花山附近乡民的一种传说。百花山谷林深草密,有不少毒虫及食肉植物,并时有瘴雾弥漫,因此当地人从不涉足,称之为“鬼域”。其实,这只不过是当地独特的地理环境造成的,并没什么稀奇。但近两年,却常有人在百花山谷口处见到人影出没,然近前去看,却又没有任何人类留下的痕迹,且谷口荆棘遍布,也根本无路可通。一些冒险入谷的采药人都说,在山谷中常能听到或悠扬或悲切的吹箫之声,有时分明就在耳畔,却偏偏找不到人。

  据传,附近村中有几名顽童曾偷上百花山玩耍,深宵迷路。其中一个不慎失足坠入深谷,谁料片刻后便又从谷中飞出,掉落原地。几名顽童都看见一白影在崖边一闪即没,问那坠谷顽童,说道是落下不久便似被人轻轻托住,而后便觉被人抱着向上飞升。深夜之中他只见其人浑身雪白,不见头脸,且异香扑鼻,行动轻如飞絮。顽童被吓昏,断定是遇见了鬼。自此,百花谷闹鬼之说大盛。

  黑脸汉接着道:“‘北坛七星’的尸首是今儿早起在谷口发现的,身上一处伤痕也没有,瘸老四几个一看就是吓死的,剩下的三个瞅着就跟睡着了一样,谁也不知是怎么死的。这七位做的是黑道买卖,横的不得了,怕过谁来?这回竟给吓死了,真够邪门儿的。”

  冷超心想:“鬼神之说殊不可信,看样子,倒像是有什么高人异士在百花谷中隐居,反正无事可做,不妨去见识见识。”

  吃过饭,天已全黑。冷超谢绝了三个人的殷勤款留,拉马离了红葫芦小店,准备去附近的小土地庙暂宿一夜,明早再上百花山。

  第十二章

  夜,越发地长了。

  南宫傲伸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从玉冰的床边站了起来。

  她仍在熟睡。月光透过洞口密叶的垂帘照在她的脸上,恬美、安宁,像个婴儿。南宫傲依依不舍地再次看了她一眼,唇边不自觉地浮起一抹温馨的笑容。

  他喜欢睡梦中的她。在过去的日子里,不知有多少次,他整夜地坐在她的床边,欣赏着她的睡态,揣测着她的梦思,数尽更筹,听残银漏,迎接一个又一个黎明的到来。他时常会忍不住在这个时候拥抱她、吻她。有时候,他觉得她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他喜欢保护她、照顾她,喜欢她的柔弱和依赖。他总是痴心妄想着有一天,她能够完全地属于他,可以让他尽情地宠爱呵护……

  那深入骨髓的空虚和绝望再次袭上心头。

  他该怎么办呢?

  原以为只要把她带出来,埋名隐居,他们就可以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幸福地厮守一生。可是,每当他激情澎湃,准备把自己交给她的一刹那,总会不自觉地突然想起极乐堂,想起他的“师父”,想起那无数个黑暗的日子里所遭受的种种残酷的蹂躏。那一幕幕情景,就像盘踞在他记忆深处的恶魔,吞噬掉他所有的热情,让他从温馨和美的现实骤然坠入冰冷的记忆的坟墓。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虽然逃离了极乐堂,杀死了阎棘觋,但他的灵魂却永远也无法摆脱那黑暗的奴役,他永远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他此刻的心境,那就是——幻灭。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对这一切根本就不在乎。他原本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空壳,是她把他从浊世红尘中拾起,给他注入了温暖的血液和灵魂,让他体验到了生命的美好。对他来说,这已经太多了。因为有了她,才使他有了活下来的愿望,才使他对未来产生了希冀,才使他对人生有了幻想。他要为她活着,他要尽自己的一生,让她成为人间最幸福快乐的仙子。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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