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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连长安一怔,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忽然醒悟自己上了当,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掉头就走,扎格尔早就追了上来,“别走啊!”他低声央求,“我倒宁愿你动鞭子,不过是皮肉疼……你这样,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快刀斩乱麻吧——连长安忍不住仰天长叹,如此纠缠下去她说不定真的会头脑一热,害人害己,做出让他也让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原谅的事。她紧握双拳,指甲掐进手心,深深吸口气,斩钉截铁道:“不要缠着我,我……我有我要做的事。”

  “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会帮你的!”他想也不想便回答,双眼满是诚挚与关切,晶晶亮。

  “为什么?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为什么。你是我的命运之女啊,我一看见你就明白了。”

  命运?又是这……可恨的命运!

  连长安狠命摇头,不!我决不会把你牵扯进来,我的道路不是你的道路,这九死一生凶多吉少的命运通通与你无关……

  她转过身,伸出手指点着他的胸口,厉声吐出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最为尖利刻薄的话语,“你帮我?你凭什么帮我?你不过是个蛮子!我们汉人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懂吗?扎格尔,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是我,你是你,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还不明白?我与你无关!”

  连长安一气发作完,满面通红呼呼喘气。扎格尔脸上则青白变幻,他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片刻,沉默着转身出了房门。

  望着他的背影,连长安想:没错,走吧……走得好。

  那一夜,连长安躺在麒麟堂厢房内,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他知难而退,好不容易自己没了掣肘,正该把全副心思都放在正事上才对。谁料到扎格尔走了,并没有让她的心恢复平静,反而更加乱起来……乱得一发不可收拾。

  恍惚中,耳旁仿佛又听见了他的歌声,翻来覆去萦绕不绝,“……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蹀坐吹长笛,愁杀行客儿……”

  “……遥看孟津河,杨柳郁婆娑。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

  是的……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回你的草原去吧,扎格尔,回到你的天高地阔歌舞欢腾没有忧愁没有仇恨的草原,萍聚、云散、相忘于江湖,这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了……

  她正这般心绪起伏辗转反侧,忽然,暗夜里竟真的响起了歌声。正是一样简洁悠长的调子,却换了清脆女音浅吟低唱,莫名温和婉转,莫名情思绵绵。

  “……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坐郎膝边……”

  歌声渐落,那女子幽幽长叹,无限寥落道:“有人真心相待却不知珍惜,莲华之女,你就不怕后悔吗?”

  连长安大骇,慌忙起身,却见万籁寂寂,暗夜沉沉,哪里有人在?

  难道,又是一个梦?

  她终究无法入睡,索性爬起身,披衣出了门。冷风呼啸,屋外却并不怎么幽暗。半个月亮挂在天边,今夜亮得让人生疑。

  连长安抬起头来,终于发现了异状。原来西方天空竟有两颗赤红火亮的星子高悬,双星斗艳,血光满天,甚是绚丽妖艳。

  “星占”自古以来都是半仙之道,肉眼凡胎莫可窥得。据说当年辅佐大齐太祖皇帝坐上龙庭的连氏先祖文正公便是天文地理经济谋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一代奇人,在他传下来的书册遗稿中,也有不少与此相关的内容。只可惜,自他之后,连氏多出武将少有文人,这些书籍文章一代一代流传下来,最后全都堆在大将军连铉的书房里暗自发霉了。连长安幼时读着,只觉浑若天书一般,字字认得,却偏偏半句也理解不了。

  是以此时此刻,她望着那两颗星,望了好一会儿,便低下头去,将它们彻底抛诸脑后了。

  回去吧,连长安想,回去吧……往事已矣,既已成空,何必流连不去?不是自寻烦恼吗?她的烦恼,已经太多太多了……

  正待转身,忽觉右眼边太阳穴上隐隐一跳,咫尺之外,空气中忽然发起光来——是那种极幽淡、仿佛河流上游懒懒萤火的灰白光芒,光芒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

  那点光晕犹如被微风推送,向她徐徐飘来,颤巍巍停在她面前。连长安大睁双眼,怔怔地望着那柔软的光辉,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但听噗的一声轻响,萤火破碎,一样东西落进她掌心,竟是只极小巧的、用纸折成的仙鹤。

  一个词突然自脑海中跳了出来,仿佛有仙人将它放在那里似的——“血鸢”!连长安恍然大悟,“难道这个就是白莲传信的血鸢?”

  白莲之所以被称为“天人后裔”,乃是因为他们除了天赋异禀根骨奇佳外,还有些奇妙的小把戏。比如隔板猜枚,比如隔空取物,再比如……万里传书。

  连氏先祖的笔记中有载,当年战况胶着之时,白莲军无论被敌人割裂为多少块,始终如人使臂,如臂使指,千人同心,一丝不乱。便是因为先祖能以血驱使符鸢,往来传信,纵使面不得见、口不得言,依然上通下达,流转无碍。

  血鸢?究竟是谁人,竟能驱动血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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