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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把自己的心血淋淋的剖开,把那些伤痛的,难堪的,隐密的心事都说出来,他现在完全是不设防的。脆弱到不堪一击。

  我低声说:“我不知道别的皇帝怎么样。可是你绝对不糟糕。更不是无能。你与太后关系不好,恰恰是你们太重视对方,更希望对方完美。要求越多,自然失望越多。满人入关时日尚短,满汉矛盾本来就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事情。两块都有棱有角的石头要磨合在一起,尚要日久天长,更何况是两个原来敌对的锋芒毕露的民族?你的痛苦是因为你太认真,太热情,你的愿望单纯却是最难实现的,而现实太冷酷,太复杂,容不下纯粹的理想和人性……就像是后宫和事情,因为你渴望真情和温暖,所以我们才一再的相互靠近又相互疏远。如果你只要美貌的妃嫔,只把孩子看做血脉繁衍的责任……如果你对这些都不抱有期待,你就不会觉得这么失败……”

  他胡乱的抹一把泪,又扯起袖子没头没脑的替我擦拭:“你,别哭……”

  可他自己也泪流不止。

  我们像两个疲倦,经过了千山万水的孩子,在一起互相剖白坦诚,互相舔去伤口上的血痕。

  我,和他,都不适合那座皇宫。

  个性与现实,天真与世故,简单与复杂,善良和邪恶,真诚和虚伪,光明与黑暗……

  那座皇宫是扼杀人性的地方。那里既不适合他,也不适合我。

  我们相对流泪,又带泪而笑。

  多侥幸,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我们还可以坐下来,把心事讲清楚,把一切说明白。

  我们还有机会。

  “那段时间我不再去永寿宫,其实,永寿宫的每件小事我都知道。孙长圆的那个小跟班小术子,每天都仔仔细细的把你的消息传出来。我不愿意去,甚至很怕去见你,就像我很怕面对自己心底的声音,面对自己渐渐消失的勇敢,还有饱受鞭笞的良心……你知道我翻旁人的牌了也依然故我,知道我传召云妃也没有半点不安……我觉得我简直像个小丑一样,在台子上拼命表演,希望台下的人看到了,注意了,把我的事放在心里……可是一直一直都像是我一个人在那里拙劣的舞动,你甚至没有给过一句话……”

  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嗳了一声。他停下来看着我,我只能笑笑:“不是不介意,只不过不想让你知道我介意……好了,你继续说。”

  他喝了口水,把杯子给我,我也就喝了他剩的半杯,上点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自在。

  原来小术子这小家伙儿是来当间谍的,哼哼,哼……

  他继续说:“我虽然那时候耐不住她苦苦恳求,答应了云妃。可是,只要她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要想起你。只要她说话就想起你的声音。看到她的身形偏偏就只想着你的面庞……那段日子她频频接受我,可是我……我连碰到她的手指尖,都觉得你的眼睛,那天我们不欢而散时你流泪的眼睛,一直就在我的身侧,紧紧盯着我。无论如何,我……我都做不到。她连君无戏言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但是没有用,我做不到。哪怕和别人在一起,就是她不行。”

  你活该,哼,这说明你心虚。不过也怪不得乌云珠会那么恨我。她的前进道路上,我的存在就是一块挡路石一只拦路虎一个巨大无比的阻碍,不除了我,她怎么前进?

  我说:“嗯,我知道了……后来,就出了喜福那件事情了是不是?”

  他点点头。

  那件事情我还记忆犹新,皇后的盘算,乌云珠的心机,喜福最后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永寿宫惨变的那一幕,我永远不能忘记。喜福,喜福……

  这是个多么充满希望和美满的名字。可是,她的人生却既没有希望,也没有圆满。

  她和无数被后宫这口深井吞没的生命一样,成为权势和宫斗下的牺牲品。

  我低下头去,黯然无语。光头反过来握紧我的手,给我支持和慰藉。

  相爱很简单,但是要互相理解,互相接近,互相宽慰……却是那么的不容易啊。

  停了一会儿,我抬起头,对他慢慢笑一笑。“好了,你接着说。”

  他点点头:“那件事让我甚至夜里都会惊醒。那样的阴谋,残酷,突变……我不是没见过血腥,没有见过死人,可是,后宫里女人们之间,这种不动声色的残酷,这种不死不休的争斗……我真的算是领教了。懊悔也罢,胆怯也好,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要护住你,再不离开半步。”

  我想起来一件事,低声问:“乌云珠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吧?”光头点点头。

  116

  “她……”

  “是自尽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我用目光询问他,他试图用轻松一点的语气不说话,但是,听起来还是一点都不轻松。

  “在知道那刺客死的消息之后,用簪子,把喉咙刺破了。”他说:“宫女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凉透了。”

  “她留了一封信,说请不要祸及她的家人……”

  “还说起,那个死去的孩子,并不是……我的。”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然后他说了一句:“其实这些我都觉得不重要。”

  我抬起头来。

  真巧,我也正这么想。

  “人的性命只有一次,很宝贵……因为那些原因,而付出生命的代价,真的很不值得。”

  他握着我的手,虽然没有出声,但是看得出,他也赞同我的说法。

  对一个初见面时,动不动就要把小太监拖出去杖毙的皇帝来说,他的改变,前后的差异真的是天地之别。

  我想了想:“那孩子是……那个刺客的吗?”

  他点点头:“应该是的。他似乎听了许多传言,认为乌云珠母子在宫中之所以不幸,是因为你和皇后的迫害所致……”

  我想起了一件事:“可是,贵太妃那件事,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

  “贵太妃……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个陷情,所以乌云表情急之下,杀了她灭口。”

  “她,遗书里写的?”

  “嗯。”

  我和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真是严重主次不分……

  这会儿我居然想到的是这句话。

  我一开始就问,刺客是谁,喜月和光头分别给我长篇大论滔滔不绝,讲过去谈现在论未来,净扯不相干的。但是回答我问题的重要答案——这刺客的身份来历。就这么简单的就带过去了。

  如果让我给他们俩这问题的回答情况打个分,光头勉强可以打个六十,他起码告诉我刺客是根什么葱了,喜月的圈子也绕了,可是最后没有绕回正题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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