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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第十七章一年又一年

  乾清宫这会儿一定很热闹吧?

  去年的这时候我还在那里坐着,那时候还是襄亲王福晋的乌云珠献了两道菜……

  一转眼,已经一年了。这一年里多少是是非非,多少离合聚散。

  一转眼又到了近年关的时候,越到此时事情越多。皇帝又要给官员发过年的钱……真是破财的事。太后和顺治商量过之后,决定削减后宫用度,太后以身作则,过年一件衣裳首饰都没添,慈宁宫每日用度也减了三分之一。我也跟着减削,反正本来也吃不完每天的饭,点不了那么多只烛,烧不了那么多炭,正应该省下来的。不过我减自己可以,减儿子可不行,太后和顺治都不会答应的。

  清朝的规律,皇子小的时候是子以母贵。怎么说呢,小玄烨现在是满蒙结合的政治象征……这比方有点让人哆嗦,但是实情如此。太后原话就是这么讲的,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他。

  但是别的人并不都乐意,比如淑妃就和人抱怨不够使,在太后面前也没少提起。太后的涵养就是好,不愧是太后,权当耳旁风一样不理不问。其实我看她未必不后悔,这娶儿媳妇倒底不像买菜,不合适了就扔了算了。这个淑妃——好像历史上后来还加封到了淑惠妃,这么个脾气实在不招人待见,但是你又不能把她关起来,也不能把她赶到一边儿去不见面,好像一块臭膏药,死死糊在手背上无比碍眼碍事,可就是揭不下来了。玫妃一如既往的沉默,有时候看着她的沉默劲儿我都打怵——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想起“会咬的狗不叫”这句话。

  其实如果不是我这个意外,导致了她的命运也被小小地剥离了正轨,现在她应该已经是皇后了才对。

  当然最受影响的还是那位云贵人,如果不是我打岔,她应该没有这么早进宫,应该还要一两年后的样子。但她现在已经进来了,并且已经怀上了身孕。

  历史上她一进宫就被封为贤妃,然后没等到生孩子就加封皇贵妃,生完了孩子以后,顺治皇帝干脆就要废掉新皇后再让她当皇后——虽然没有成功,可是这一切说明了董鄂妃的待遇,不可谓不专情不荣宠……但是现在这些风光尊贵,她连边儿都摸不到,被幽禁在景福宫里,无声无息地等孩子出世。

  这样一想,对她的恶感也没有那么厉害了。总觉得……好像是我抢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一样。儿子,专宠,地位。如果不是我这个变数,历史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变化的。

  进了腊月以后我就没有消停过,时气不好,太后染了病,躺下了。后宫的事情要安排调理,于是这重担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又顺理成章地扣在我身上了。我哪懂得这些啊!顺治还笑着安慰我说不要紧,这都是有定例的,按着往年一样一样来好了,内务府的人也都是办事老到,不会让我一个人难做。但是今年和往年不同的是又赶上削减用度,那定例减不减呢?要减的话应该减多少呢?问太后一次可以,总不能次次都去问,她精力来不了,而且病中不耐烦。我也觉得无论大小事情都去请教她,未免也显得我太不会办事儿。但是我自己的确又弄不来。所以顺治只要敢进永寿宫,马上就会被我揪住了来问问题。

  原来我还觉得,这家伙一心仰慕汉学,自己也学过点儿琴棋书画的。我不通那些,和他可能没有共同语言——这纯粹是瞎琢磨!现在我忙得脚打后脑勺,哪还有和他休闲消遣的工夫?

  顺治一边拿笔替我记事项,一边苦笑,“你使唤人的功夫倒是见长。”

  我用着得他当然得哄哄,“哎呀,我要是说出去,别人不得羡慕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你这个身份这么尊贵的笔贴式外加账房先生,全天下也就我用得起。来来,你帮我看看这一项……”

  孙嬷嬷抱着玄烨在外头哄他,顺治侧耳听听,嘴角挂着一抹笑,然后继续下笔写字。行动明明已经认了,嘴里却不肯认,“使唤人也不能白使唤——你给我什么好处?嗯?”

  我笑,“当然有好处给你。你替我把这两样写清楚了,明天我好交代给人办。”

  我起身往外走,他说了句:“小心脖子吹了风。”

  外屋又怎么会有风?不过,好像哪里的确感觉有点不对劲。

  我低下头……

  领扣什么时候开的?我竟然没察觉到……现在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开的……

  这个人!一开始觉得他暴躁鲁钝,却没发现他还有当采花贼的潜质啊。

  里屋没有拢炭盆,外面屋里有一个。

  我用棉垫子托着两个黑糊糊的东西进来,屋里顿时弥漫着一股甘美的甜香味儿。

  顺治吸了两下鼻子,抬起头来,“什么味儿?”

  我笑嘻嘻地说:“没吃过吧?这个啊,是烤白薯……”

  白薯他肯定是知道,不过这个吃法估计皇帝是没有见过。这种平民化的吃食,跟皇帝是不沾边儿的。

  他把笔放下,“这东西哪来的?”

  “御膳房拿来的啊,我埋在炭灰里焐熟的。”

  他看着那焦黑的外表,一副好奇状。

  我把东西放下,拿起一个来边吹着热气边剥皮。

  “小心烫手。”

  我才剥掉一小块儿就烫得受不了,扔下来赶紧把指尖贴到耳朵上去。这个身子真是不拿针不拈线,十指不沾阳春水,细皮嫩肉的更显得不经烫。

  “你看你。”他把我的手拉过去,贴在他的脸上。

  “疼不疼啊?”

  我正想说词,抬头一看……我指尖的黑灰已经沾到他脸上了,顿时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他还不知道我在笑什么,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摸不着头脑。

  “笑什么?疯得都没形儿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他一点不悦的表情也没有。

  我说:“好啦,这个就得趁着烫嘴的时候吃,一凉了可就不香了。”

  我缩回手来又剥开一些,里面的瓤心烤得正是最适宜的火候,浓郁的甜香味儿弥漫开来。我把手凑近了让他尝。他有点疑虑,咬了一小口,然后马上被烫得吸气,眼泪都快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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