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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姐姐,何必挂怀,你终有出头之日的,如若怀了王爷的子嗣……”

  “不,永远不会,你知不知道,我们每一次侍寝,他就让人给我们喝药,这我不在乎,但你没看见……”她哽咽几不能出声,“你没看见每一次事后,他眼里的厌恶之色,仿佛我们极脏,极脏……”

  唉,我长叹一声,不能言语,这就没办法了,变态变成了如此模样,还有什么办法?

  林美人见我脸色惨白,神情沮丧,以为我终于和她同仇敌忾了,便略有些解气,道:“你既然猜到了,便把这秘密带下黄泉路吧。说起来,我们姐妹三人入府,你却是最可怜的一个,既未受宠于王爷,我却不得不处置了你……谁叫你身边的人是一名刺客呢。”

  我喃喃地道:“为什么,我只不过想博娘娘一笑而已……”

  “妹妹千万别怪我,赢了君心,失柳意,怪只怪你的运气太差了。”

  媚蕊被人从隔壁带了过来,被那侍女按得头伏在地上,侧头过来,急道:“林美人,你们皆是从太子府上来的,你不能这么做,你就不怕太子责备?”

  她冷冷地笑了,“那又怎样,各凭本事而已,想来太子不会因此而责备我的。”

  我知她已下定决心要置我于死地,便问道:“姐姐,妹妹只想死个明白,我知道,自己不是死在你的手里,而是死在‘那人’的手里,可否告诉妹妹,‘那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狂跳起来,我自然知道当年的西疆,那未战死沙场却死在断头台上的,有哪些人。其中一些人,我还很熟悉,他们的音容笑貌仿若还在我的眼前,让我想忘都不能忘却。

  那断头台上飞溅的血花,仿佛还在眼前,让我的眼前一片血红。这其中也有人,让宁王在乎过吗?也有让他动心过的吗?不知是哪一位?

  可为什么,当他们为他而死的时候,他却不见踪影?

  让他们在断头台上一遍遍地大叫着:“宁王殿下,冤枉,属下冤枉……”

  可他却没有出现。

  他们的呼唤换来的,却是鬼头刀一次又一次地落下,那未曾瞑目的头颅冷冷地滚落,热血瞬间冰冷,浸湿了每一寸草地。

  我仿佛又站在那刑场之上,混在观刑的人群之中,冷冷地看着他们的头颅滚在我的脚边,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却只能无能为力地望着,连眼泪都不能为他们流下来。

  “怎么,你不问了吗?如果没什么要问的了,便上路吧!”林美人淡淡地道。

  我将指甲之中藏的毒针暗暗地取了出来,如果没有了其他的办法,也只好如此了,我的性命,绝不能让她如此简单地拿走。

  “干什么?叫你审个犯人而已,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审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宁王站在了门边,皱眉望着室内一地的狼藉。林美人眼中的悔意一闪而过,她知道自己失了良机,而我,则把毒针重又藏入了指甲中。我知道,他既然来了,我这条命便暂时留住了。

  “王爷,妾身都已经审清楚了,她们两人,果然是派来的细作,那媚蕊功夫极高,那一日的刺客,就是她。”

  “哦?是吗?”宁王扫了室内一眼,道,“那就处置了吧,还磨蹭什么?”

  宛若晴天霹雳一般,我抬头愕然地望向他,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下了如此的命令,还以为来的活命菩萨,谁知却是夺命冤魂。

  我是知道宁王的武技的,如若以前,我倒可以和他一较高下,甚至于脱身也不成问题,可如今,这具如枯木一般的身体,只怕略一用力,便已经散了。

  他转身坐在椅子上,接过林美人递过去的茶,饮了一口,视线甚至没有望向我们,而林美人则一挥手,“王爷的命令,你们都听见了?”

  盒子里的白绫又被重新拿起,我已感觉到柔软的白绫拂过我的面颊,不由急道:“王爷,您还要让这世间多多少冤魂?你要让妾身如君家军一般下场吗?”

  他手里的茶杯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面前黑影一闪,他的手便捏向了我的脖子,我听到了脖颈之间的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可生命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我冷冷地望着他狂怒的脸,“王爷,您别忘了,我也是从西疆来的,君家军将领死于断头台上的时候,妾身正在台下。”

  他最终松开了我的脖子,宽袖扫过之处,茶几上的杯碟跌落在地,他踉跄后退,问道:“你也知道他们?”

  “自然知道,君家军名震西疆,爱民如子,宁王难道不比任何人清楚?”我手抚脖颈,望着这个失态的男子,“可王爷还是任他们死于断头台上。妾身和台下的百姓都记得清楚,君家将死的时候,一遍一遍呼唤的,是您,宁王殿下!”

  我看见他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直至重又跌坐在椅子上。

  我有些后悔,何必触怒他,以后的事,还得靠他,不是吗?

  他失神地望着我,眼中流露出我不懂的光芒来,仿若坠落的暗星忽然之间耀出最后的光彩,又仿佛冬天隐藏于灰烬之中最后的那一点儿星芒,“你……到底是谁?”

  我一惊,转过头来,不经意间却看清了屋角那面大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竟然凌厉如出匣宝刀。不,我不能在他面前失态,让他瞧出端倪来,忙垂头道:“妾身是王爷救过的猎户之女,王爷忘了吗?”

  他这才收了失神的目光,仿若失了魂魄,“本王竟又看花了眼,他早就死了,死了……”

  看来,他对君家军倒存有一份愧疚之心的,看来,我只有利用这一点来打动他了,便跟着叹了一口气,“妾身当年还为君少将治过箭伤呢,未承想,他壮志未酬,便死于非命。”

  我不过随口拿了君家军中那位天姿卓绝的年轻少将一说而已,哪知这让宁王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跟着眼神便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了我,“你当真帮他治过箭伤?”

  我被他抓得手臂生疼,只得随口胡说:“那是自然,要不然妾身哪里有机会接近他。妾身记得,他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就算妾身的爷爷一下子给他抽出了背上的生有倒刺的断箭,他也不过微皱了一下眉头而已。”

  “那是自然,你说的不错,他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受了怎样的委屈,肩上有怎样的重压,在他看来,不过云淡风轻。”他松开了抓着我肩膀的手,让我微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是不是林美人弄错了,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深,看成了那不伦之恋?女人一嫉恨起来,可是什么样稀奇古怪的念头都有的,可是,宁王那句“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关系”,不期然地又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小心地望了他一眼,见他眼神飘忽,显然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便知道有关君少将的一切,将成为我保命的工具,于是低声道:“王爷,妾身为君少将清洗过伤口,他身上真是伤痕累累……”

  果然,我如此一说,他脸上便露出黯然之色,“有些伤痕,还是本王造成的呢,那个时候,本王年轻气盛,好几次行军论战,都和他战成平手,而他更赢得下属官兵的衷心爱戴。本王心底不服气,便故意找碴儿用军法处罚他,害他莫名地领了一百军杖。可那小子身体好,不过休息了几日而已,就又和将士们打成一片了……”

  我怅然道:“是啊,君少将那一次的伤,也是爷爷治的呢,连爷爷都对他赞不绝口,说从来没见过复原这么快的……”

  宁王沉默着,屋内一阵寂静,林美人知道大势已去,恨恨地瞪了我一眼,问道:“王爷,那这刺客的事……”

  宁王眼神一扫,便让她噤口不言,他道:“本王自然要查清楚再说,本王行伍多年,岂会怕一两个刺客?把她放了吧。”

  两名侍女只得将媚蕊松开,并解开了她的穴道。

  我松了一口气,未承想此事就如此算数了,只不过提及君少将的一些生活小事,就换了我们两条性命,难道,林美人所提的“那人”当真就是君少将?

  可是,那个时候,他的确是一名男子啊,而且是一位百战沙场碎铁衣且略有些粗鲁的男子。

  我自是记得他身披银甲,手持长剑,剑指千军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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