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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众人纷纷道:“谢小姐过谦了!是吾等有耳福。”

  谢秀妍端坐下来,举止一派大家风范,缓缓地道:“我今日为大家抚一首《蒹葭》。”《蒹葭》取自《诗经?国风?秦风》,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为曲意。初彤暗暗纳闷,原本她以为谢秀妍会抚一首贺寿的喜庆之曲,没想到她却选了一首相思绝唱。

  谢秀妍凝神半晌,抬素手夹弦,弦音清脆如裂帛一般,使人不禁精神一振,仿佛置身于深秋水畔,只见秋水茫茫,芦苇苍苍,霜露盈盈,高远缥缈。那琴音若飘若止,若有若无,幽幽如诉,恍惚间仿佛看到在苍茫的芦苇中,有一人还在观望远在水中央的伊人,相思益甚,其情益坚,但无奈道阻且长,只得目送伊人远去,在水一方,终不知其所在。于是千古的相思之情便通过琴音娓娓道来,令人神思荡漾。最末一声响弦竟如断弦之音,铿锵而悠长,使人品着这委婉的余音,仿佛还在梦中。

  众人身心迷醉,连连抚掌,惊叹不已。

  王琅合了纸扇,道:“谢二小姐琴技高超,令人佩服。”而后又将纸扇打开,缓缓地道,“怪不得古人云‘古之写相思,未有过之《蒹葭》者’,虽不可得而情不散,故终受其苦。”

  谢凌辉摇头叹道:“梦幻泡影,镜花水月,终不可得。相思益至,如影在前,伸手触之,却遥不可及,此为相思之最苦也。”

  初彤却心思一动:难不成谢家的二小姐正对谁相思入骨?否则怎么会弹得如此入情入景?

  众人议论纷纷。此时谢秀妍起身一揖,温言道:“秀妍献丑了。”

  谢凌辉笑道:“今日是我寿辰呢,你却弹如此凄婉的曲子,罚你一杯。”说罢便亲自倒了一杯酒,命初彤端过去。

  谢秀妍笑道:“如此喝酒没有意思,不如我们行个酒令,输了喝酒,岂不有趣。”

  众人听佳人如此提议,自然全都响应,纷纷道:“怎么个行法?”

  谢秀妍从初彤手中接过酒杯,喝完之后说道:“就由我做令官。今日在场的各位公子,全都是顶天立地的须眉大丈夫,那就用‘丈夫’做缘故,要说出‘悲、欢、喜、怒’四个字……”

  谢凌煊插话道:“这个不难。”初彤看了他一眼,心想:煊大爷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生得仪表堂堂,只可惜是个绣花枕头,一肚子草包。

  谢秀妍道:“大哥别忙,小妹还没说完呢。说完‘丈夫’后,酒面要唱一个曲子,这曲子可是有要求的,要填宋词或者元曲,每句都要用一个典故……”

  讲到这里,谢凌煊又道:“太难了!太难了!句句都要用典!”

  王琅笑道:“是难了些,那曲子就不限韵了吧?”

  谢秀妍笑道:“当然可以。”

  众人还是纷纷摇头,唯有谢凌辉微笑不语。

  谢秀妍又说道:“曲子唱罢,酒底子要生风,说一句古诗。说不出来者要罚吃五大杯,如何?”

  在座的十个人,有八个把酒杯端了起来,摇头说:“太难,太难,与其让令官罚,不如我们现在自罚。”说罢纷纷举杯就饮。其实这些人也未必行不出这酒令,只是都怕自己弄巧成拙,在佳人面前丢了脸面。

  谢凌辉笑道:“难方才有趣味,只不过现在只有我、王贤弟和小妹三人,人未免少了些。”

  王琅哈哈大笑道:“人少没关系,咱们算上她怎样?”说罢“啪”地一合纸扇,向初彤遥遥指来。

  初彤吃了一惊,迅速抬起头,迎上王琅深潭般的眸子。

  谢凌辉微微皱眉:“这个……”而后凤目向初彤望来。

  初彤心中暗道:这姓王的是什么意思?却见王琅抿着红唇,笑笑地望着她,仿佛一点都不在乎周围诧异的目光。初彤自幼便跟随母亲学了诗书,谢凌辉也是风雅之辈,初彤进了谢府,为讨好主子,所以对学习诗文也极用心思,她天资聪颖,虽对四书五经之类掌握稀松,但作诗填词却极有歪才,当下心想:行令便行令,这有何难?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婢女,行令行得好自然让人另眼相看,行得不好难道还怕丢脸吗?想到此处,她微微一笑,说:“好。”然后望着谢凌辉点了点头。

  谢凌辉微微一笑,初彤便走了过来,站到他的身后。卷翠忙吩咐小丫头再添一个酒杯。王琅见到初彤的举动,不由得点了点头,眼神中似有赞叹之色,好像在说:“果然不出我所料。”

  此时只听谢秀妍说:“那现在就开始了。”而后顿了顿,“丈夫悲,寂静宅院无人陪;丈夫欢,碧阑干外望婵娟;丈夫喜,云中吴鸿锦书寄;丈夫怒,怀才不遇枉读书。”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道:“真是不错。”有的道:“脂粉气重了些,不像是丈夫了。”有的笑道:“谢小姐毕竟是个闺秀,自然没有大丈夫金戈铁马的豪情。”这时,只听见一阵古筝响起,谢秀妍说道:“我来个短小的《天净沙》吧。”

  空庭雨打梨花,堤柳烟笼落霞。挥手萧萧班马。兰舟催发,良辰美景虚化。

  曲调委婉动听,众人不禁抚掌赞叹。谢秀妍唱完饮了门杯,又娇声念道:“君去春江正茫茫。”完了令。

  然后便是谢凌辉。他胸有成竹,俊脸沉凝,不慌不忙地吟道:“丈夫悲,一生心血付流水;丈夫欢,画阁朱楼佳人伴;丈夫喜,金蟒玉带归故里;丈夫怒,将守空城无兵驻。”

  说罢众人纷纷赞曰:“还是谢兄大气!”谢凌辉笑道:“我唱个《人月圆》。”只听一阵古筝响起,谢凌辉唱道——

  满园春色藏不尽,红杏探枝桠。寂寞深院,白头宫女,闲聊谁家?雕栏应在,朱颜改换,愁怨天涯。旧梦依依,多情庭月,犹照落花。

  唱罢众人齐声喝彩,均说:“好个白头宫女,犹照落花!”

  谢凌辉饮了门杯,说道:“小楼一夜听春雨。”完了令。

  下一个便是王琅。王琅刚想行令,却听谢凌煊高声说:“且慢,我也来试试。”原来谢凌辉行令之时自有一番风流才子之态,绿翘一双妙目痴痴地看着他,倾慕不已。谢凌煊醋意翻滚,一时冲动之下便自告奋勇,要行酒令。初彤心中惊异道:稀奇稀奇,煊大爷什么时候也爱吟诗作词了?但见谢凌煊的眼神频频瞄向绿翘,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谢凌煊看到众人惊诧的目光,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慌乱。平时他不学无术,此时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不由得有些后悔刚刚的冲动之举。他向旁边望去,只见绿翘正朝他望来,再瞧佳人,一袭葱绿软绸的衣裙,真算得上妖俏无双。谢凌煊豪情顿起,哈哈大笑道:“行个酒令也不难。”说罢抓耳挠腮地想了片刻,摇头晃脑道,“丈夫悲,娶的媳妇像张飞……”

  这一句刚说完,人人表情怪异,谢秀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不要紧,众人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谢凌煊大声道:“笑什么?洞房花烛夜,新郎倌掀开盖头,看见自己讨的老婆长得像张飞李逵一样,黑糊糊的大脸,一巴掌宽的护心毛,他心里还不凉飕飕的?怕是要悲伤一辈子了!”众人哈哈大笑道:“谢大公子说得是,后头呢?”谢凌煊见绿翘也在掩口娇笑,心中不由得愈发得意,抖了抖精神,大有深意地看了绿翘一眼道:“丈夫欢,佳人百媚赛天仙……”谢凌辉听罢皱了皱眉头,他对自己的哥哥再了解不过了,只怕他再满口粗俗在众人面前丢丑,便急忙向初彤使了个眼色。

  初彤立刻心领神会,站出来笑嘻嘻地说:“大爷的令通俗上口,抒发情怀,听着真是畅快淋漓。刚刚受大爷的启发,小的灵光乍现,有了两句绝妙的,不如大爷就让我说了吧。”这话说得圆润得体,谢凌辉不由得微微颔首。谁知谢凌煊正在兴头上,哪肯理会初彤给他的台阶,瞪着眼睛道:“你家大爷下两句更是妙得很,哪容得你来狗尾续貂?”说完看了绿翘一眼,笑眯眯地道,“丈夫喜,闲来无事画美女……”众人呵呵笑道:“闲来无事画美女图,确实是惬意得很。”但这最后一句,谢凌煊想了许久竟想不出来,他冥思苦想了一阵,看了看桌上的菜,忽然面露喜色,大声道:“丈夫怒,二八少女变肥猪!”众人听罢更是哄堂大笑。谢秀妍笑弯了腰,揉着肚子道:“该罚你了!这句根本不通!”谢凌煊瞪着双眼争辩道:“怎么不通?本来是窈窕淑女,后来胖得像肥猪一样,怎么不让人发怒呢?”谢凌辉强忍着笑意道:“罢了罢了,你快唱吧。”谢凌煊道:“我唱个《如梦令》。”说罢也不等谢秀妍弹琴,就扯着脖子唱道,“俏佳人红酥手……”众人怔了怔道:“你这平仄都乱了。”谢凌煊“哼”了一声道:“管它什么平仄,押韵不就好了!”说罢看了绿翘一眼,继续唱道,“俏佳人红酥手,腰赛章台细柳。相思欲成狂,楼高看月醉酒。绿袖,绿袖,念伊千遍不够。”唱罢饮了门杯,道,“落花时节又逢君。”完了令。众人欢声笑语,议论纷纷,谢秀妍柔声道:“下面便是王公子行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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