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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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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巍揽你入怀:“来,让我告诉你,我小名阿威,读书之后,不好叫小名,于是就算单名一个巍字,权作学名用。这个排行的‘伯’字,正统来讲,是要正式成人之后才好用的。也即是在我二十岁生日时,举行冠礼,由父亲在宗庙里赐我一个‘字’,那时我才算成人。至于现在,我的姓名应该是李巍。” “唔,那为什么说你叫伯巍?”“那时候不敢跟你说我的姓,但只报名一个字、又太奇怪,再说,加上排行,也显得我年纪大一点。”他老实道。嗳男孩,老是喜欢自己大一点。当然女孩也一样,但女孩变成女人后又会倾向把自己说得小一些,男的则不,直到他日颓西山时又开始追求起小姑娘,那可能要染了胡子装年青。 “阿威也是巍峨的巍?”你滚在他怀里问。“不,威武的威。学名取个同音字,成了山字头的巍。”“啊呀,堂堂殿下,小名像对街拉水的大哥!”你笑得打跌,把他衣服搓得稀皱,抬起头,他不说话,深深看着你的脸。你可爱小脸在日光里,像只刚削开来的水晶梨子;乌黑眼睛笑出水光,这样的抬起来,黑得潋滟。那时候,他觉得把他所有的东西献上,换你一笑,也值得。 “巍哥哥,你在想什么?”你问。 他轻轻偏过头去:“我在想,有的东西太美了,叫人不敢看。” 你也沉默,心中觉出点岁月静好的意思来,太过于幸福了,叫你不敢相信。 不觉月余过去。这日,孙家四小姐正式册封为嫔,号“贤平”。话说闽国因是向中原俯首称藩,所以诸般封号大多比照中原减等,王的正妻不称“后”,而称“妃”,同正一品;妃下又设两个“嫔”,封号分别设为“贤平”、“明惠”,同正二品;嫔下复有九位司宫娘娘,“上司宫”三位,为昭仪、昭华、昭容,同正三品,“下司宫”六位,为淑媛、淑娟、淑娉,顺成、修德,充和,同从三品。司宫再以下,便是贵人、才人、美人、良人等等。 寻常宫人若是得宠,最多不过升为贵人,若积年有德、足以服众的,才升为司宫。至于嫔,这许多年中不过填进一位明惠娘娘,还是王正式即位整整八年后才封的,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很压得住场面。而孙季薇年方及笄,骤然入宫,便得此拔擢,怎怨不得人人侧目?谣传说她此时已经怀了龙种,纵便是真的,甫进宫便连明惠嫔都压过,直接与她王妃姐姐比肩,也着实过份了些。伯巍贵为太子,这种封嫔之礼本来不必列席,但既然事情如此奇突,他也少不得进宫去向爹娘问个安。于是递进请求进宫的呈子去,宫里头也已经准了,他却又迟迟不肯换上吉服,且嗐声叹气不迭。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小阿姨,打断骨头连着筋,偏闹出这种亲上加亲的动静来,中间还夹个“莫须有”的小侄儿、小兄弟,能怎么办呢?你想想也替伯巍难受。然而这种担子,真正谁都替不了他半分。他叹一会子气,也只能硬着头皮独自进宫去。 伯巍一走,书房就闲了,你也不必在外头当值,却正管事房的肖妈妈端个保暧用的红磁盆子怒骂道:“死蹄子们都死哪儿去了!这茶闷久了还能用吗?一个个砍脑壳的!” 你知道沏的茶是经不起闷的,所以各房多备了私房茶具,丫头们沏好了可以直接奉给主子,不需劳动厨房茶房准备。但茶的喝法除了沏,还有用煮的。这是古法。有别于沏茶用的“炒青”散叶,煮茶所用是“蒸青法”烘成的团茶,用时碾碎,煎作茶汤,看各人口味,每常还放些盐酪椒姜,虽不够那么的清雅,倒也别具一番香甜风味。看来是谁好这一口,自己房里弄这个麻烦,就吩咐下头做。它倒不像沏的茶水那么娇贵,但还是趁热喝好,凉了也够瞧的,无怪肖妈妈这么着急。 你左右无事,便上前帮忙。肖妈妈果然感激,嘱道:“是长惠阁里要。” 长惠阁不是正屋,掩在大簇花木与一弯活水的后头,供日常起居休憩之用,是唐慎仪的地方。你只是个粗使丫头,把茶端在外间,应再有一层下等宫女接过去,奉到里间,着上等宫女接过,才呈到主子手里。 这么噜嗦,不过为着一壶茶,权势和地位统统在里面。 今日外间当值宫女失职,竟然不在,你跨进去,见半个人影都没有,又不好直接亮开嗓门叫人,一时踌躇,忽听有人道:“那如烟姑娘还改名不改?” 你清清楚楚听见自己名字,唬一跳,抬头看时,原来这房子设计别致,内外的间壁乃是用一大面博古架背嵌几扇壁式镂花糊纱屏风隔成,虽然挡了视线,其实不曾做死,因此空气流通比较顺畅,而里头有人说话时,外头人听来却也格外清楚。 但听一个声音答道:“太子与我商量时,是道:‘她那个叫贴虹的丫头,本名是小草。她对我说,那丫头一直以来太苦命了,不如还她本名小草,算把那一段丢开。我允是允了,但心里寻思,她自己一直以来也过得很辛苦,如今好歹是进了这里,要不要把以前的名字丢开?可她一直说不记得小时候的事,那自然也不记得本名了。我可是该给她重新取一个?’” 这声音听上去是唐慎仪本尊。前段时间,你确然是给贴虹改回了本名,也禀告伯巍知道了。伯巍当时也确然若有所思,难道竟是存下了这个心思,不说于你听,却转身商量给了唐慎仪? 她继续说下去道:“我听这么一问,也觉为难,还没想出怎么办呢,太子自己就说了:‘咳!她若是不开心,改了名字也没用;她若是今后能开心起来,那不改名字也没什么。’”丫头凑趣道:“太子爷说话真有道理。”唐慎仪笑道:“他不是向来这样么。不过如烟这个孩子,也确实可人疼,你们今后不许欺负她。”丫头忙答道:“那是自然的!” 她们两个在里头谈论,你就在外头站着,耳根**辣,要躲开、手里还端着东西没有交割;要不走、又怕人家混赖你偷听,这等进不得、退不得,正不知如何了局。里厢两人已聊完了,外间当值的宫人正巧急匆匆跑回来,不知道你听见了什么、只担心被人发现她刚刚脱值离守,因此一声不吭,光向你丢个眼色。你把磁盖子掀起,取出里头的茶具,她接了,自往里间去,你也就该松口气离开,不料转头时,却见贴墙一对八宝玉树,上面悬的一粒琉璃珠正映着唐慎仪半边面容,微微向你这头偏个脸儿,嘴角噙笑。 你悚然一惊。原来这间壁没有做断,是有一些花格孔隙的,从两边虽然看不见彼此,但那个珠子的角度也巧了,正把里面这点小景致映出来。虽然唐慎仪随后一动、映像就从珠面上消失,亏得你孩子眼尖,早将她神色瞥个正着,心下登时雪亮。 原来她分明知道你在外头,分明是故意说这话叫你听到。这逼你来偷听的局面,说不定都是她故意做将出来。可为什么呢?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也许是想让你知道伯巍跟她感情不错,也许是想让你觉得她对你也不错。不论真相如何,一个女人若能让她的竞争对手产生这种印象,总是利大于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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