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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妈妈眼角一抽,牙关紧咬着,没有接话。

  采霓后面还有话:"听她的丫头纹月说,繁缕和徐大爷,只怕是旧识。"

  "旧识?"妈妈眉头一紧,"繁缕当年是被她不争气的败落亲戚卖到我们这里的,说她本来是有婚约的。刚来的时候死活不肯接客,上了猫刑才从了。这徐梅林,难道就是她所订的夫家?"

  这时采霓想起重阳节在亭子里行酒令时,徐梅林那声"生不结发死同草",恼道:"恐怕真有这样的巧事,可恨我们都没起疑心,竟叫他们就这么去了!妈,接下去可怎么办才好?"

  妈妈恍恍惚惚道:"竟能遇上这样的事……他们上船时拿了什么包袱没有?"采霓之前没问到这些细处,于是向外头扬声道:"你们几个进来,妈妈要问你们话!"说完又向妈妈悄声道,"得查他们的逃向啊!这徐梅林可是马大人的女婿,咱们不能跟他结怨啊!"

  "结怨?"妈妈猛然看了采霓一眼,眸光闪烁,像划开一道怨毒的雷霆,"那就让他来跟我算账吧!"外头立着的三个人领命进来回话,妈妈又详细问了一遍当时的情景。

  纹月答道:"……没有带包袱。姑娘和徐相公两个,就这么手拉手上了船,还回头冲我们笑了笑。徐相公只是握了一支手操的桨,缓缓地上了船。"

  "身上可收拾得齐整?"妈妈支着腮,慢慢问。

  "齐整……也不算。姑娘什么珠宝饰物都没戴,就插了支旧包银簪子,穿身棉布裙子,没搭配饰,我还说这样出门像啥样子呢,姑娘没理会我。谁知我跟着到亭里,见徐相公也穿得简单。不过他们两个人头发衣冠都挺齐整。姑娘出门前把面上的妆画了好几遍呢。"纹月边回想着,边措辞答话。

  采霓终于听出了端倪,惊恐地看看妈妈。妈妈道:"这两个孩子定是殉情了。去吧,把繁缕的东西收拾一下。"

  三人齐刷刷怔住了,纹月双手捂住了嘴,怕自己叫出来惹了祸。妈妈不耐烦地挥手道:"快去,赶紧收拾她的房间和私用物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又对采霓道,"你到湖边去,空舟应该能找到的,再派人潜入湖底,无论如何要把他们尸身捞上来--要是捞不着,就是这两个傻孩子竟然长了脑子,弄了个殉情的幌子私奔了。那时咱们再另作计议--你愣着干啥?赶紧去呀!"

  采霓忙应了,奔出门去,领命带着三人各自去忙活。采霓走在最后,还未走远,听妈妈一人自言自语道:"投水怎么能算是个好死法呢?捞出来,还不是浑身肿胀的难看的鬼。换作是我,情愿烧死,烧得干净点儿,连捧灰都不留下。"

  采霓跨出门槛时顿了顿,终于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青山跨进"花深似海"时,妈妈没有出来迎接。

  未到掌灯时分,"花深似海"还没开门接客,正堂花厅一片寂静,院里的红黄叶色皆是秋意,宁静得甚是寂寥。

  马青山还记得当年,妈妈还不是妈妈,是艺名"史菊芳"的花魁,倚着通身才艺,太过狂傲,开罪了黑道上的人,被排挤、陷害,几近无法立足。那时是他站出来,给她做靠山,帮她开了这家"花深似海"。

  他还记得,当初盘下这沿街的三进院子做门面的时候,她是多么喜悦,踌躇满志,计算着如何扩大地盘,如何抢人家的生意。那些日子,她整个人都放着光芒,颐指气使的样子像个女皇,唯有触及他身上时,眼神才变得温柔。

  她对他的情意,他都知道。就像当他终于决定离开她时,她的恨,他也都知道。

  从离开她的那一刻算起,有多少年没来了呢?物不是,人也非,仿佛不知已过了几世几生。

  马青山心里的那根情弦不是没有触动,但他此行不是来叙旧,而是来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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