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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泪下来了,我拿手背擦了,默声继续往前走。经过我曾经的住处,我实在不敢扭头看,就这样,低着头,过去了。

  琅声苑的园门已经看得见了,我咬了嘴唇,站着不动,杨骋风站在我后面,声音有一点波澜:“你,真的要过去么?”

  我的包袱里是我的棉衣、萧靖江送我的衣服、护腕和袜子,包袱却还是逃跑时的单子连成的,君家啊君家,莫非,我真的就逃不过?我怎么就逃不过啊。

  我长吸一口气,要过去,杨骋风却一把把我拖到他身后,“你在我后面!”他自径去了。

  琅声苑,什么变化都没有,还是冷冷清清,像是没有人住,我的眼前开始有点发黑了。

  “姑少爷——好”栽桐的声音?我抬头,他却愣在原地,看着我。

  “看什么看?还不去通禀一声,只说少爷我来看他了。”栽桐愣了一会儿,开始往正房跑。当时,我真想转身跑出去,跑的远远的,远远的。

  琅声苑,我到底还是回来了。我机械的跟在后面,机械的跨过门槛,机械的站在杨骋风旁边,深深的低了头,竟没有注意,这是哪间。

  “啊,闻书,好久不见,新春大吉,恭喜发财呀。”耳边响起杨骋风刺耳的声音,我不敢抬头,我觉得,自己在抖。

  “给姐夫拜年,姐夫请坐。姐夫一向少见,如何却选过节来?二姐还好吧?”我的心好像停止了跳动,君闻书?我的命运要来了……

  “哦,”杨骋风拖了个长腔,“有点小事,猜想你可能感兴趣。呶,这个人,她……没找到回来的路,被我碰到,便一块载了回来。喂,你不抬起头来,给你家少爷请个安么?”

  我右手的食指都快被掐出血来了,我狠狠的咬了下嘴唇,毅然抬起头来,行了个礼,声音既疾且尖:“司杏给少爷拜年!”

  屋子里,我的声音显得那么单薄,空气似乎凝固了,我看见君闻书慢慢的从桌后站了起来,看着我,极慢却极平静的说:“你——回来了!”

  我看见,侍槐正站在君闻书旁边,一脸的愕然,栽桐、锄桑、看榆都站在门口,个个往里看。

  无论如何,我先应付过去眼前的场面,不及多想,我又行了一礼:“回少爷,司杏——,”我一咬牙,“回来了!”

  于千百年的两世中,头,总要低的。我回来了,处境让我不得不低头,低头,我回来了。

  君闻书仍然看着我,目光复杂,我低了头。半天,他才慢慢的开口,却是对着杨骋风:“闻书——多谢——姐夫将——她——送回府。”

  我离杨骋风最近,发现他的目光不断两边瞟,听他笑了:“一家人,说什么谢呢。她是君家的丫环,自然也是我的丫环,闻书也不必这样客气。司杏,你还不谢我?”

  我太了解杨骋风了,于是我施了一礼:“司杏多谢——姑少爷。”

  到底还是叫了姑少爷,我到底,还是,君家的奴婢。

  “嗯,却也不必多谢,本少爷路上教导你的话,你只记住就好了。”杨骋风轻飘飘的说。

  “不知姐夫在何处遇得她?”君闻书的眼睛仍然盯着我。

  “这个呀,我见她的时候,她衣衫破烂,正四处和人打听去扬州的路。幸好上次在你这儿见过,有些面熟,问了,果然是你这儿的。对了,闻书,她一路服侍我,尽心尽意,我冷眼瞧着,倒也不似个心术不正的下人,怎么就出去了?一向听说岳父家规严,似这等,不是要打死了么?”杨骋风真是能编。

  君闻书依然平静的说:“姐夫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她说想回家给爹娘祭祭周年,原是为了孝道,我便准了。谁曾想,她竟在外面如此漂泊——司杏,你既无钱,又找不到路,合该托人捎信进府,怎么却在外面乱碰?你可知,书有多乱?”

  我愣了,侍槐的嘴张的更大,这都什么呀?哪出归哪出?

  “这个——”我一想,大家都演下去吧,“我不敢给少爷添麻烦,寻思着自己能回来,可巧,遇见杨少爷。”

  杨骋风的眼睛滴溜溜的,也笑了,“是呢,我也说,似这等下人,府里规矩又严,若非主子们准了,怎么可能出去。问她,她非不跟我说,这丫头脸皮恁嫩。”

  君闻书也淡淡的笑了,目色中却有怀疑,忽然对我说:“司杏,还不快换了衣服,回来伺候姑少爷喝茶?”

  衣服?我一低头,是呢,还穿的杨骋风在湖州给我做的,委实不像个丫环。

  “哎,闻书,倒也不用了,送来即好。我府里事忙,正是新年,为官的总是要四处走动走动,人情么,哈哈,倒也不久叨扰了。对了,我来也没着人通报,想着送来就走,闻书也不必打扰岳父母了。今日不曾备礼,改日再登门拜年。”说着,站了起来,似无意的瞟了我的一眼,和君闻书客套了一番,便出门了。

  我跟在后面,杨骋风在和君闻书又在说些鬼话,心里却暗暗的想,这是怎么回事?

  送至园门,杨骋风拱了拱手,“闻书留步,我先告辞了,我——”他飞快的看了我一眼,“还会来的。”

  杨骋风走了,又剩下我们这些琅声苑的人了。这回,正题该来了吧。

  君闻书一言不发的回了正房,却没进居室,而是进了书房。侍槐几个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我心里更如擂鼓,也跟着进去了。

  书房里什么变化都没有,和我走时一样,书库的门是开的,我那张工作台,还是摆在那里,似乎,还是我走时的那些东西,窗台上的那个罐子也在,只是,已经没有了豌豆花。

  “侍槐,该传饭了。”

  “啊?”侍槐魂不守舍的应了声,“哦,我这便去。”

  “和胖子刘说,加一碗粥,要白粥。如果有江刀鱼,清蒸了来。再呢,”他看了我一眼,“要些开胃下火的菜。等着,一块儿拿回来。”

  侍槐应了要去,他却又说:“别多嘴。”

  侍槐走了,君闻书又说:“锄桑,算了,栽桐,你且去前头管事那里,问问有无冻疮药。只说是你们冻伤了,没有的话,去药铺买点回来。你也是,别多嘴。”栽桐也去了。

  就剩下锄桑、看榆和我了,我心里怦怦跳着,君闻书要怎么处置我?

  “锄桑、看榆,没你们的事,下去一会儿等吃饭吧。”

  他俩面面相觑,又看看我,也下去了。就剩我了,君闻书,他要怎么着我?

  “你走了四个多月了吧?这几个月——,你在湖州么?”他不看我,只盯着前面。

  “回少爷,是。”我没有必要撒谎,哪儿都一样。

  他极轻的叹了口气,“既是回来了,便要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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