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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他围着我转了转,又看了我两眼,“哈,方广寺,对也不对?”

  我白了他一眼,得意什么?他又转了一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进府给人做下人。”既然他认出了我,那索性就豁出去了,我便不再对他恭敬,只语气淡淡的回答道。

  “哂,那小子呢?”他指萧靖江,懒得理他,我也确实不知道,便沉默着不应。

  “你怎么不回答我?”他等了一会儿,不见我回答,又问了一遍。

  我懒懒得说:“回少爷,你不是我的主子,这种事情,我不用回答。”

  “你?!”他似要发作,“一个下人,怎敢如此和本少爷说话?”

  “回少爷,我虽然是下人,但只是这君府的下人。似你这般未经主人邀请而擅自入府的,只怕我家主人知道了,也不会以客待之吧。”

  “哼”他不怒反笑了,“你家主子若知道我来了,恐怕会欢喜的像猫爪儿一样了。”

  他是谁?口气怎么敢如此大?我正暗想,他又凑了过来,“你还是赶紧讨好讨好我吧,只怕,我将来也是你的主子之一了。”他的头在空中晃了晃,一副极得意的样子。

  谁呀?将来是我的主子之一?看他那得意又自大的样子,我也不想问,免得他更得意。于是,我又沉默。

  “看来你不怎么爱说话啊,为什么上次口风却那么硬?”

  我不答言,心里只寻思着天黑了,估计内厨房要忙着一锅粥了。于是,我对他行了个礼“少爷,我还有事,先走了。”我抬步要走。

  他倏的拦在我前面,“你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去?”

  “少爷,我是内厨房的,天黑了,该传饭了。少爷要找小姐的房就另外的去吧,我委实不知。”

  我又要抬腿走,他却把我拉了回来,妈的,男女授受不亲,你干什么?我甩了甩袖子,将他丢开,又退后一步,离他远点儿站着。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你问的,我确实不知。”

  他又围着我转了一圈,“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我是下人,只要知道我的主子是谁就可以了。”

  “切,实话告诉你,我便是那当朝大理寺少卿之子,你们家老爷正打算将女儿许配于我,我今天进府,就是想看看她到底长得如何?若是太丑,饶是家财万贯,我也不会要的。”他言语中带着极大的自负。

  大理寺少卿?女儿许配?他是杨骋风!怪不得要出律例题难为萧靖江,原来是大理寺少卿之子,这算什么?胜之不武。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怎么?不服气?”

  我言语无波的哦了声,然后说:“承教,少爷若无事,我便先告退了。”我确实有点急了,再不回去,李二娘非骂死我不可。

  “哼,想走”他挡在我面前,大剌剌的说:“也是,你这种丑丫头,料也不能得主子欢心。不过,”他又顿了顿,“上次被你耍手段输了,今天我们再比试一回。”我不搭言,只听他说:“今天我们赌一样儿,若是你输了,你乖乖带我去见你家小姐,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寻得她的住所。”

  “那若你输了呢?”我反问道。

  “哈哈,”他轻狂的仰天大笑了几声,“本少爷又怎么会输个一个下人。也罢,为了让你心服口服,若是本少爷输了,你便可走,本少爷绝不追你,你看如何?”

  “好,赌就赌”反正我也不知道小姐房在哪里,赌输了我也没什么损失。“赌什么?”

  “嗯,你一个下人,又是女的,想来风雅的你也不会。算了,就赌,三个问题内,你能不能让我回头,怎样?”

  妈的,真叫一个损,三个问题内,问什么?看我不说话,他越发得意起来,那样子,似乎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我看着就来气。

  “啊?那边来人了,我不和你赌了。”我突然往他身后一指,言语急切。

  “切,别装了,这么黑,别说你看不见,看见了又怎了,我们在林子里,他也看不见我们。”他话中的嘲讽味,差点没把我噎死,好像我是天下头号傻瓜。

  “呸,难为女人,你算什么本领?”

  “哈哈,认输了?别着急嘛,不是才一个问题吗?”他把两手背在身后,也不知是风掀了他的袍子,还是他在摇,反正我觉得他在我眼前晃动着,十分可憎。我慢慢的移着步,溜达在他身后。

  “想跑?别忘了,我们的赌题是三个问题,不是我不可以回头抓你。”他头也不回,语音中的得意更盛。

  治不了你?我不搭话,干脆找了个树,靠着根坐了下来。等了一会儿,我们都不说话,天完全黑了下来,晚风轻轻的走过小树林,和煦中带着凉意,夹杂着青草味、春花味,刚刚只攀出小叶子的树在风中微微的摇晃,四处一片安详。想着前世,北京的植物园正该也是游人如织吧?不知人在阴间再投生需要世上的多长时间,我离开那个世界又有多久了呢?我正在胡思乱想着,他依旧不回头的问:“怎么,认输了?”

  “哼,”我跳起来,“谁和你打这赌?这里是君府,我现在就跑,看你敢不敢抓我?”说着,我便往前跑。

  “死丫头,敢跑。”他身影一晃,却又拦在我前面,并把脸逼了过来。

  “打住!”我习惯性的两手交叉,“少爷,你输了。”

  “我怎么输了?我说过,我们的赌题是三个问题,不是我不可以回头抓你。”

  “是呀,少爷,我的第二个问题是‘谁和你打这赌’,第三个问题是‘看你敢不敢抓我’。我的三个问题全部提完了,你回头了,输了。”我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为了防止他反悔,我连忙加了句话激他:“一个少爷,莫不是想反悔不成?”

  “哼,狡辩,你那也叫问题?”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色,只觉得他语塞。哈,这下子轮到我得意了,我假惺惺的施了一礼:“多谢少爷体谅,小女告辞。”说罢,我故意放稳脚步向前走,一出了树林,我略略变了方向,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我觉得我跑得一定很快,因为风在耳边呼呼的,我也不敢回头,惟恐看见那个杨骋风追来而失掉跑的勇气。我跑啊跑啊,前面似乎有点灯光,也许是我跑的太快了,它居然在摇晃?我加快脚步跑了过去,灯光好像是在回廊里,又不见了,我加快脚步,我翻过回廊,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一盏灯刚好照在我的脸上,我被照的睁不开眼,却听得有人大叫一声,灯被丢在我的脚旁。

  “锄桑,何事大惊小怪?不常告诉你,遇事要沉着么?”一个沉稳的少年男声响起,我不敢抬头,只借着地上的灯光,看到一行三人,最前面的一个是仆人打扮,穿着青衣褂,正瑟瑟发抖。中间一人黑暗中只看出他身着浅色锦袍,头带玄青绉纱,腰间靠着灯的这边,却佩着一个玉石雕就的小乌龟,后面一个因为隔得远,看不清楚。这又是谁?今天真是不幸,遇见这么多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他是谁,我反应极快的趴在地上:“奴婢夜黑迷了路,惊扰各位,请各位原谅。”

  “司杏?”侍槐的声音?我抬起了头,原来在最后的一个人走上前来,打着灯笼看了看我:“真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急切中只说:“我本想出来散散步,没想到天黑了,找不到回内厨房的路。”

  侍槐狐疑的看了看我,转过去躬身对中间那少年说:“回少爷,这是内厨房的司杏,刚进府不久,她说她迷了路,故走到此。”

  啊?这便是君家的独子君闻书?真倒霉,我出来溜达什么?鬼摸了脑壳了!我慌忙磕着头:“少爷恕罪,少爷恕罪。”

  “念你是初犯,且先饶过,既是内厨房的,跟我们走一段吧。但府里严谨,以后若再乱跑,只怕没这么好运了。”君闻书淡淡的说,我磕头谢了他,他却看也不看,直接向前走了。真是个闷少爷,一点儿话都没有,只悄悄的走,我也不敢吱声,低头跟着疾行。忽然,前面停住了,君闻书歪着头对侍槐说:“你且送她回内厨房,送到即回。”侍槐应了声,便带着我拐向另外一条路,看着灯光渐渐的远了,侍槐舒了口气,问我:“司杏,你乱跑什么?怎么到临松轩去了?”

  临松轩?我怎么知道?我不知该不该把杨骋风说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我只说我出来溜达,进了小树林,然后就迷了路。侍槐似也不信的看了看我,又说:“你也真够胆子大,不早点出来?迷了路就乱跑,若要夫人知道,只怕你只有半条命了。”

  这么凶?怪不得不招老公疼爱。我吓得伸了伸舌头,一边庆幸不已:“你们少爷还挺通情达理。”

  “通情达理?我们少爷可有主意了,只是不愿和下人计较,可能和下人打交道的事都由妇人管吧,老爷也不怎么管。不过,你那脸真够吓人的,你看把锄桑吓的,他本来就胆小。”

  “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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