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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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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权听了,倒是“扑哧”一笑,向周午道:“想不到她这张嘴也有麻利的时候。”周午只是陪着干笑了两声。展画见太子似乎并不动怒,两眼狠狠盯着阿宝,脸上却慢慢笑了起来,道:“纸你烧得掉,别的东西可就难烧了。”向前爬了两步,对着定权道:“殿下,她背上有伤,似是鞭痕。”阿宝煞白了脸色道:“你胡说!我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展画并不理会她,只是对定权道:“她沐浴时我瞧得清清楚楚。若是良家女儿,何以身带刑伤?殿下一查便知,奴婢有无说谎。”定权闻言,也冷了脸,问阿宝道:“她说的可是真的?”阿宝脸上已成惨白,张了两次嘴才发出了声音,对着展画道:“你,你……”又抬头对定权道,“没有,没有。”定权也不再言语,只是移步向阿宝走了过去。阿宝不由用手撑着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抬首只看见太子袍摆?#91;上的蟒纹,张牙舞爪,狰狞不已,那蟒的眼睛是冰冷的,看得她的四肢百骸也是冰冷的。定权伸手将她提了起来,她似乎还想着挣扎,但终是停止了动作。春衫已渐薄,他手上稍一用力,便有清脆的裂帛之声响起。众人的目光随了太子一并望了过去,那洁白如美玉的肩头果然交织着淡淡的褐色疤痕,显然是鞭挞所致。定权伸手沿着一道鞭伤一路滑下,她的肌肤凉得很,就像一条蛇一样,就像他的手指一样。 定权收回了手,没有再多问话,一脚将阿宝蹬倒在地,转手夺了身旁家人手中的鞭子,兜头便向阿宝狠狠击落。他连骑马的时候都是少的,一条鞭子拿在手中,却是不善掌控,有不少都落了空,打在了周遭的青石地上,但是鞭鞭着力,抽在阿宝身上,便顿时衣裂血出。阿宝只是蜷着身子,也不做闪避,旁边家人皆看呆了,定权平常虽亦有暴戾的时候,但如今日这般失态却是从未有过。待周午等人回过神来,慌忙上去夺定权手中的鞭子,劝道:“教训下人的事情,老奴动手即可,殿下休要劳累到了。”定权却似充耳不闻,提着鞭子,又狠狠抽落,只是心中焦躁,准头又偏了,便打在了院内一株梨树的树干上。那梨树乃是新植,今春头遭开花,已叫日前风雨打落了大半,此刻干摇枝动,所剩无几的残花也翩翩坠落,一时间便如一场好雪一般,驾了穆穆春风,翻飞而下,落得满地皆是。 阿宝不由在地下伸手,摸了摸落在自己身前的花瓣,轻轻道:“天地不仁,东风助恶。”定权似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却停了手,只是问了一句:“她死了,你知道吗?”阿宝无力抬首,只在青石地上微微摇了摇头,两排泪水随即涌落。定权扔了手中的鞭子,掉头便朝外走,周午忙在身后问道:“殿下,这个奴婢要如何处置?”定权愣了片刻,语气已是平淡,道:“先寻个郎中给她瞧瞧,再说吧。”周午作难道:“殿下,这丫头家世不明,又欺蒙殿下,可不能轻易放过了。”定权闻言,轻轻一笑,道:“骗我?你们谁又没有骗过我呢?” 阿宝卧在床上,虽是隔了一道院墙,仍旧能听得见箠楚敲扑之声和众人的喊冤呼痛之声,嗡嗡嘤嘤,只是不住在耳旁缠绕。刚刚敷过药,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痛到要撕裂一般。她只能瞧见手臂上的一道鞭痕,拖出长长一条伤口,蜿蜒虬结在雪白的肌肤之上。白色、红色、紫色、青色,还有草药的褐色,交织在一处,仿似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魇。就如同从前一般,再度重演。梦中有如雪的梨花飘零,可是落到身上,却痛彻骨髓。 那嘤嘤哭声,到了夜里,终于停了。有婢女给她送饭进来,却是从前未曾见过的。阿宝拉了她的衣袖,问道:“外头怎么样了?”那婢女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将袖子扯了回来,放下食盒便走了。屋内的烛火愈来愈暗,她躺在榻上,眼睁睁地瞧着那蜡炬终于燃到了尽头灭掉了。起先一片灰暗,可是月光投了进来,淌了半屋,清清淡淡,就像水一样。下了几日的雨,今晚终于又出了月亮。阿宝忽然想起从前读过的一句诗:“落月满屋梁。”这是在哪里看到的,别的句子又是什么,她却一时记不得了。她只知道,有人已经再也瞧不见这梁上落月的景色了,可她还在这里带着一身的伤痕,看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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