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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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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绪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见到安禄山了,每次请安均被挡在寝宫门外,安禄山一直有风疾之症,进入洛阳后,更为严重,如今已到了目不能视的程度,只可恨在身边守候的一直是那位得宠的段夫人和幼弟安庆恩。 安庆绪内心激烈地斗争,要不要从了手下的建议呢?往前一步,是弑父的大罪,往后一步,有可能坐以待毙,身首异处,究竟该当如何,真真是难以决断。 忽一抬头,看到立在一旁的她,索性开口问道:“你如何看待当年的玄武门之变?” 看安庆绪坐在一边,心事重重,脸上烦躁之情,仿佛有何事难以定夺,唯恐稍有不慎触怒到他,只好小心答道:“未曾亲历,不敢妄言。” 安庆绪凝视着我,似有期盼:“李世民如果不发动政变,会有什么下场?” 我似乎忘记了敌我的身份,据实以答:“太子建成若是贤明,秦王定当用心辅佐。只是如果太子建成先有诛他之心,秦王文治武功又怎能坐以待毙?” 黄河 “说得好!”安庆绪面上喜悦,目光炯炯,“是不能坐以待毙。” “只是,”我又补上一句,“只可惜毕竟是杀兄逼宫,即使后来励精图志开创的贞观盛世,也掩盖不了玄武门之变所染上的血腥,《史记》上仍旧是据实记载。” “这有何难?”安庆绪手握刀柄,暗下决心,“既然做了,还怕史官不成?” 正月十五,本应该是热闹非常的上元佳节,然而洛阳的上阳宫内却是一片寂静,午夜时分的一阵喧哗之后,又归于安静。 就在这个夜晚,大燕皇帝安禄山在自己的寝宫内,被贴身宦官李猪儿猛砍数刀,伤重身亡。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正是太子安庆绪与谋臣严庄。 直到消息传来,我才想起前几日安庆绪与我的那番谈话,原来,看似暴躁凶狠的他,也曾有过挣扎和犹豫。但是权力的魔杖太诱人了,那殿上的龙椅终于让他做出了弑父杀弟的逆行。 安庆绪在丧礼之后登基帝位,改元载初。“朝政”由谋臣严庄主持。登基前一天,安庆绪来了,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一阵爽朗的大笑之后,收敛了笑容,不容置疑的神情,盯着我说:“我说过会让你做大燕的皇后。” 我微微一怔。 “尊号为睿贞,聪慧贞淑,严爱卿拟的,我很满意,你呢?”安庆绪步步凑近。 我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屏风上,已无路可退。 “我可以不碰你,但是这皇后你是当定了。”安庆绪没有再逼近,反倒是退后坐下,拿起案上的茶猛喝了几口。 “是严庄出的主意?”我心中有些明了,“想借我羞辱李豫,打击唐军势气?” “哈哈!”安庆绪眼中满是赞许,拍手称道,“果真聪慧,外有严庄,内有你,何愁大事不成?” 随即传话,让人奉上皇后的朝服与金钗,命我第二天一同上殿,“别给我玩什么殿上撞柱之类的把戏。”一抬手,安庆绪指了指立在一旁的芸儿与玲玲,“她们,想想她们!” 言罢,安庆绪心情大好,随后起身离去。 “娘娘,”芸儿与玲玲双双跪地,“上次为了我们,娘娘委曲求全,自毁容颜,如今万万不可再顾及我们,否则,我们宁可自行了断。” 一声叹息,我摇摇头,“再想想,还没到最后一刻。” 当晚,我在丽水阁的院中立了一夜。 在这一夜中,孤星惨月,好不清冷。 往事历历在目。从静莲苑中与李豫的初次相逢,晨曦中他飘动的发丝和眸子中闪过的情意,还有自己的心动。广平静王府中的相依相偎,待产时的百般呵护。误会时压抑的恨意和争斗中时隐隐的偏袒,现在想起是那么温馨甜蜜,我困惑了,李豫的好,如夏日中环绕你的一汪清泉,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滴滴全都是情。 泪水,咸咸的,任由它在脸上肆意流淌。李豫,还能相见吗? 一直冰封的心在此时一点点融化,一直耿耿于怀,固执地认为李豫是在梅苑中与真正的雪飞结缘,一直固执地认定他所爱的是梅苑中一袭红衣、明丽无比的那个吴兴才女。他救她于掖庭,在静莲苑里,诗词歌赋,吟唱对答,心心相印的是他和她。 所以,虽然十五年相守一起,我却没有真正敞开心扉,没有真正地爱一次。若即若离,没有让李豫得到我全心的对待。 此时,残月当空。 独自一人空嗟叹,望断西京泪双垂。 李豫,若能再相见。定当敞开心扉,全心以待。 寒气深入体内,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清晨打扫庭苑的侍女发现时,我身上已多处冻伤高热昏迷不醒人事了。自然不能穿着皇后的衣袍与安庆绪一同出现在燕国的大典上,安庆绪又一次震怒,又一次的无可奈何。对着奄奄一息的我,他无可奈何。 但是,丽水阁中所有的人,包括芸儿、玲玲都受到了重罚。芸儿与玲玲被罚各领二十板子,伤愈后被分去做最粗重的劳役。而园中其他的太监、侍女全部被杖毙。 这一切,我无从知道,也无从阻拦。因为我再醒来,全部康复已经是几个月以后了。而此时,安庆绪已经顾不上我了,大唐的光复大军已经到了洛阳城下。以皇太子李豫为天下兵马元帅,率李嗣业、郭子仪、王恩礼等大将,又有回纥骑兵相助,再加上朔方、河西、陇右等节镇之兵,共二十万人,向东都洛阳发动了进攻。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 战船一点点远离岸边,九月的黄河之水,浪花翻涌。 对面追来的唐军,挥动的大旗,正中一个“李”字。是李豫吗?我不敢确定。奔到船头,心中狂喜,也许岸上就是李豫,几十丈远,军士们站成一排纷纷搭弓,羽箭却迟迟未射出。 “呵呵,”安庆绪站在我身后一阵冷笑,“果然是十多年的夫妻,下不去手呀!” 回首,看着他一脸的狰狞,我狠狠瞪了一眼,未加思索,我纵身跳入了涛涛黄河水中。 就是葬身黄河,也不能在李豫的注视下随安庆绪南逃。奋力向岸边游去,除了水声,我的意识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信念,滑水,用力地滑水,向前游去。船上的安庆绪惊了,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女子,明明是弱不禁风的身子,却总是能在不经意时瞬间爆发。任谁也不会料到的绝地逢生,她竟然跳入水中。眼看着她离岸边越来越近,安庆绪满脸憋得通红,“拿箭来!” 兵士递过一把弓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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