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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萧楼抬眼,墨色映入眼眸中,流出淡淡的烟波,“松儿,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坦言的。你别为难,说吧,我都答应你。”

  他的话回荡在脑中,我喃喃的问道:“你都答应?”

  “是。”

  “我要跟景溯去雍山崖底找无道老人。”

  萧楼陡然愣住,脸上闪过难以掩饰的诧异,思索了片刻方才问道:“你说的是无道老人?”

  “恩,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崖底我承蒙一老者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而今天我才知道他居然是无道老人。”

  萧楼眼底寒意上涌,“景溯今天来过?”

  我头低得更低了,“嗯。”

  “你要跟他去找下雍山崖底找无道老人。”

  “嗯。”

  萧楼冷冷的扫我一眼,不再说话。

  诺大的宫殿顿时静谧,只剩下晚风吹起帘帐的沙沙声。端了热水进来的宫女被萧楼眼锋一瞪,吓得花枝乱颤看看稳住手里的脸盆逃一般的退了出去。

  我轻轻的去拉萧楼的衣袖,被他一下子甩开。

  “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找一个真相。想知道这世间是不是还有人使得柳叶剑法,当年的事是不是有人嫁祸景溯。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弄个明白,不想含糊九泉之下的爹爹。”

  萧楼依旧不说话,周身肃冷,剑眉深深的绞着。

  “我答应你一定赶回来看你君临天下,神州称王好不好?”

  “如果让你找到了真相又如何?”

  萧楼的问题实在问的模糊让我一愣,想了一下道:“如果真是景溯做的,就当我傻会相信他。如果不是,我就要知道是谁。”

  “如果不是景溯呢?”

  我笑望他别扭的冷脸,紧紧的抱着他,萧楼推了我一把,我死抱着他不放,他倒也不敢真使力推我,便由着我抱着,“不管是不是景溯,我和他之间都不会再有什么。凤鸣山顶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你说谁小心眼。”

  有求于人自然气短,“我没说你,你心眼一点也不小。”

  萧楼气鼓鼓的望着我,终于是忍不住回抱我,开始数落我,“你这个样子没脸没皮的要我拿你怎么办?都是快要封贵妃的人了,还要奔走江湖。”

  “贵妃?我不要做贵妃。”

  萧楼咬牙切齿的说:“景溯一来你就要反悔,这要真跟他去了辽城还了得。”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不要做贵妃,哪里有反悔。”

  “不做贵妃,皇后也不要,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在这大正宫里吧。”

  “天下初定,攸攸众口,洛家虽无男丁,但洛氏一派嫡系人数也不少,洛家二女一个封了皇后一个封了贵妃,岂不是一派独大,天下人会如何说你,跟着你辛辛苦苦打天下的其他将领会怎么想?萧楼,你知道我不在乎虚名,你若是想给我名分,就捡最轻的封吧。”

  萧楼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用他温暖的身体传达情感和珍惜。“松儿,你待我这样好。萧楼有生之年定不负你。”

  脑中突然一声炸响,漫天白雪中有个黑色的身影薄唇轻扬对我许下一生的誓言,“此生不负。”

  “松儿。”

  我回过神来就看到萧楼一脸担忧的看着我,稳住心神冲他一笑,“那你是答应我去了?”

  萧楼眉间有一抹浓重的担忧,欲言又止的看着我,眸色幽幽,似无意的说:“大黄蜂近来无事。”

  大黄蜂昨个匆匆来看过我,带了盒糕点给我,说南方水灾他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我叹口气,“好吧,你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就让大黄蜂跟着我吧。”

  萧楼展颜一笑,“登基大典前一定要赶回来!”

  对于我解救他出火坑的高尚行为大黄蜂心存感激,自出了宫门就欢欣雀跃,一路上感叹自由无价。

  正是花开好时节,绿草匆匆中繁华朵朵绽放,色彩缤纷。城郊三里亭,景溯白衣萧索已经等在那里,我想起颍州城内我们的三月之约,他等在杏树下青衫仗剑的疏朗身影,一时感慨。

  景溯见了大黄蜂倒也不惊讶,眉目不动只微微颔首示意。反倒大黄蜂一脸戒备,毫不松懈。

  一路上景溯一直很沉默,大黄蜂估计是得了萧楼的指示,对我是寸步不离,让我和景溯没有独处的机会。大黄蜂手中有萧楼的印记,一路通行无阻,各地的驿站都甚为殷勤周到。

  辽城,雍山。

  山林四寂,远空万里。那漫天的松柏郁郁葱葱苍苍翠翠的向着天际线舒展开来,遮了当空暖阳,只洒下淡淡树影婆娑,透着细碎的明媚。

  我立于雍山顶,悬崖处,低头俯瞰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想起那个火光冲天如地狱一般的日子,只觉得红尘苍茫,如白云苍狗,一转眼的时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改变了这么多的人。

  大黄蜂将粗壮的绳子一头绑在树上,一头郑重的交给景溯,“多加小心。”

  景溯眼中薄凉,点头道:“我在她在,放心。”

  以前都是一路跌下去的,并不知道这万丈深崖竟然如此的深,景溯一手揽着我一手拽着绳子,用了十分内力才支撑得住我们两个人的力量,约莫半个多时辰才下到崖底。

  我们二人俱是一身汗水,身上脸上被崖壁割出细小的伤口,看到彼此的狼狈模样相视一笑。

  景溯拿出一方帕子给我擦拭额头的汗水,那眼中的细密深情让我的心头如乌云压顶,闷得喘不过气来。

  我匆忙的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展颜一笑道:“好了,我们走吧。”

  景溯沉沉的点头,拔出柳叶剑避开挡在我们前面的荆棘杂草。

  我拉了景溯一把,指着开在杂草中的一朵朵黄色的大花说,“别碰这个花,它可不好惹,沾上了花粉刚开始没事,十天半个月后花粉风干可是恶臭难忍。”

  景溯好奇的看着花,“还有这样神奇的花,你当初臭了多久?”

  我瞪他一眼,不再理他。

  山洞并不难找,我和景溯站在洞口不约而同的沉默了。景溯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我没有挣扎,由着他握着。

  眼前又是幽光一闪,灰黑色的石阶蜿蜒盘旋,陡峭狭窄,两侧是不见尽头的石墙长满青苔和黑色的爬藤。没有阳光,只有零星的火把微弱的光,空气稀薄且弥漫腐臭的湿气,哀嚎、叫喊、谩骂、撞击的声音从更深的地下传来,带着空洞的回音。我本能的一缩,却又一只温暖的大手握着我说:“不要怕。”那清冷的声音是谁的?

  我恍然回神,看着身侧的景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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