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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萧楼扶我下马,拉着我的手向西昌军的帅旗处走去。

  我看到了长袍疏朗的赢谋,白衣萧索的景溯,眼窝内凹的景溯的弟弟景淞,也看到了景溯身旁白纱长裙的穆秋烟。她的裙子上斜绣着一只梅花,自裙角开到腰间,白底红花似万里冰封千里雪飘间一只梅花傲然开放,开得高傲凌驾于世俗之上,却也开得孤寂。

  看着那株梅花,我终于懂了。穆秋烟身为西昌王妃,为什么千里迢迢来到这残忍的战场。她是来为爱人送行的,她与李富也是青梅竹马情意绵绵,却被家族为了利益和地位嫁给了素未谋面的皇族。我想景溯没有瞒她,这一战李富绝无胜算。于是她来了,来见他最后一面,或者是来祭奠他们的爱情。然而讽刺的是,却是顶着西昌王妃的头衔,站在景溯身边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他。但是何必计较这么多呢,见到了便是好的。

  至少此刻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很快我就后悔了。

  被萧楼带到景溯他们面前,我的心情那叫一个复杂,低着头不敢抬起。

  心想你们鄙视我吧,我默默的接受就好。

  萧楼说:“萧楼有事耽搁了,还请景兄见谅。”

  景溯还没开口,景淞便道:“萧王爷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我们大家都看到了。”

  若不是因为那句让萧楼发情的话出自我口中,我都要忍不住怀疑萧楼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是诚心的,在大庭广众下,在景溯面前……

  萧楼也不反驳,只是淡淡的微笑。

  赢谋看了眼萧楼身后的中军,道:“西昌和东临联手战仓名,本就应该拼尽全力共同进退,王爷留下中军不出战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而今日似乎也没有见到名扬关内外的啸云骑的身影。”

  赢谋的声音坠地有声,朗朗的回荡在兵士之间。

  萧楼依旧笑得云淡风轻,薄唇轻启,“仓名弹丸之地,你我两军兵马再加上宋今昔的数万人,若都布于仓名城下,岂不是人满为患。如何攻城?萧某并非因私心而留下中军不战,而是仓名一城以我军左右两翼亦可轻取。”

  萧楼诡辩的本事向来不俗,此话一出,身后中军数万余人同声同气犹如一人一般,接连喊了三声“好”。

  赢谋脸色不大好看,景溯一袭白衣,未着铠甲,于这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显出几分飘脱于纷争的意思。他说:“赢谋心直口快,得罪之处萧兄见谅。”

  我忍住没笑出来,说赢谋心直口快,不如说杜进城府甚深。人生处处是戏台,这方唱罢那方登场,这些人,今日能够站在如今的高度俯瞰众生,又怎么能是单纯简单的人呢。如景溯所说,莫要忘了他是西昌王。这不过也是一场戏而已,景溯和赢谋各司其职,挑起事端自然需要有人平息。

  萧楼话锋一转,道:“平邱虽说是兵防重镇,然,现今帝都大势已去,景兄留下八万兵马驻守平邱是不是也有屯兵之嫌呢?”

  景溯笑道:“萧兄多虑了,李富手中的皇家军人数尚且不明,屯兵平邱是为了防止他借仓名为掩护,反扑平邱。”

  这二人打的是同样的心思,却又互不揭穿,反而在言语间暗自交锋,真是好不无聊。

  “报。”前方满是硝烟的战场中一人策马而来,翻身下马跪在我们面前,大声道:“禀二位王爷,我军已经攻破仓名城,巷战之中歼杀敌军万余人,现已经将敌军困于城楼之上,听候二位王爷指示。”

  萧楼和景溯不约而同的赞了声“好”,萧楼意气风发的问道:“李富何在?”

  “回王爷,李富与亲兵百人现下被亦声和杜进两位将军围困于仓名城头。”

  “好,景兄,我等便去看看会会李富如何?”

  别人眼中此刻的萧楼是何等的雄姿英发,威风凛凛。而我知道,他其实还是个小心眼的男人,李富多番使出连环计算计于他,他可是狠狠的记在心里了。要说使连环计的高手,萧楼才是个中翘楚,单是埋下临阵倒戈的宋今昔就是不简单。宋今昔一朝得势绝非偶然,若没有萧楼多年在朝堂之内江湖之上甚至后宫之内植下的势力,饶是大黄蜂床上功夫再好,也绝对不能初入朝堂便如此顺风顺水。

  景溯似不经意的看了看身旁的穆秋烟,然后握住了她的手,对萧楼笑道:“景溯也正有此意。萧兄请。”

  事实证明,我太多虑了,或者是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在这个暗流涌动的短暂会面中,没人提到过我,没人搭理我。

  天际橙云飞彩,暮色浓浓,一轮夕阳橙黄的光芒将天地万物归入了迟暮。另一边一轮淡月初升,在天空中火烧了一般的似橙似彤的云霞中,在浓烈妖媚的橙黄天色下,缓缓流淌着薄纱一般的凄凄月色。

  萧楼与我在策马缓缓而行,脚下焦黄的土地上是刚刚结束的凌乱战场。散落的兵器,士兵的尸体,正在呻吟的伤兵随处可见。不知是被夕阳镀上了色彩,还是被鲜血染红了颜色,暗红的似血迹的斑驳随处可见。

  “松儿,怕吗?”

  我摇摇头,“就是有点反胃,估计今天晚饭能少吃点。”

  萧楼笑道:“真是会过日子,给我省粮食了。”

  “那你以后不许拿不给我饭吃威胁我。”

  萧楼似乎心情很好,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愉悦,“松儿,你知道我吗,我最喜欢听你跟我说以后怎么怎么样。”

  我的心亦生出一份柔软来,在这样在尸体成堆伤兵满满如修罗场一般的战场中,在权谋纷争不断的明争暗斗中,我没有退却清楚的记得方才自己的诺言。身后的这个男人,要坐上那万人之上睥睨天下的位置,我便陪着他走下去。

  我故意道:“以后我要做皇后。”

  萧楼哼了一声,“你别捡我爱听的说,不如说你想要那块轩辕血玉卖钱。”

  我们相视一笑。是呀,曾经我们是那么的熟悉彼此,深知对方的脾性。纵然时光变换,我们亦不得不屈服于世事无常下有所改变,但是总是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恰在此刻,身后淡月之光突然凌厉,缕缕杀气似冰刃扬起,直袭而来。我手中银针在握,尚不及发出便见风云惊变之中,断念剑已然出鞘。剑光毫无停滞,穿过身后杀机陡现的冷剑,一晃化作千重万影,将来自三个方向的剑光封死在断念的剑势之内。

  看来这些年萧楼并没有荒废武功,单是这一招倚楼望松就犹胜当年许多。

  多年前油油翠绿松柏下少年长身玉立似在等待什么人,突然反手折断松柏的一根粗枝,挡上身后突然来袭的冷箭。箭在女孩的手中坠地,女孩跺脚道:“小楼哥哥,你脑袋后面又不长眼睛,怎么能看到我的剑。”少年面色清冷,“拜你所赐,这招我练的越发纯熟了。”“那我要给这招起个名字,叫背后长眼好不好。”少年冷然的脸上漾起浅浅的笑容,捏着女孩的鼻子道:“你就不能多读点书。”女孩冷哼道:“你学问高,那你起吧。”“就叫倚楼望松吧。”少年说罢抬腿就走,女孩在后面边追边喊:“这是成语吗,什么意思呢?”

  好一招倚楼望松,我终是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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