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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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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笑,再转头看刘义王,一手拉了一个,往殿内走。 郭圣通正低眉坐在大殿内,怀里抱着五皇子刘康。 阴丽华带着孩子行拜礼,“妾参见皇后娘娘。” 郭圣通神情淡然,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咸不淡地道:“阴贵人这一礼,本宫可是当不起。连皇上都说了,若非当年阴贵人相让,也许今日跪在这殿中的,便是本宫了呢!” 阴丽华匍匐下身子,卑微地道:“皇后娘娘言重了,那诏书不过是陛下看妾痛失母弟,心情忧伤,故而写来宽慰妾之心的。” “是么?”郭圣通似笑非笑,“宽慰你的心,用得着说出这样的话么?既然是写来宽慰你的心的,那又为何大诏天下呢?我且问你,我这后位,是不是你让出来的?” 这问题,阴丽华答不出来,也无法回答。答是,或不是,都是错。 “娘娘育有皇长子,且征战之中,与陛下两年相伴,此中情意妾不敢比。陛下心系娘娘,这后位本就应是娘娘的,娘娘坐,本就实至名归。” “实至名归?”郭圣通突然将怀里的刘康拉开,抓起长案上的竹简狠狠砸到了阴丽华面前,“既然是实至名归,那你又为何还蛊惑陛下写此诏书?!” 刘苍和刘中礼本就渐渐止了的哭声,又立刻响亮了起来,习研轻轻掩了刘苍的嘴,轻轻哄着。 “哭什么哭?滚出去!” 阴丽华侧头看了看习研,示意她带着孩子们先退出去。 但刘阳和刘义王却是不肯走,刘义王抓住阴丽华的手,身子往她那边倾了倾,想要护住她。刘阳却是小小的双手齐眉,恭恭敬敬地拜了一礼,朗声道:“请母后息怒,我娘若是做错了什么,母后只管责罚儿臣便是。还请母后不要……” 他话未说完,郭圣通便强行打断了他,冷笑,“我的四皇子,你的娘是谁?阴贵人是你什么人?本宫才是你的嫡母!你管哪个叫娘?” 刘阳咬了咬嘴唇,小脸憋得微有些红,但却仍旧朗声道:“诺,母后教训的是。不管……贵人做错了什么,儿臣愿代贵人受罚。” 刘义王也匍匐下来,泣道:“母后,儿臣求母后看在贵人身怀有妊的分上,饶过贵人一次,所有责罚儿臣愿代贵人承受!” 阴丽华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两个孩子,只觉得心痛如绞,痛得全身都在发抖。眼泪憋在眼眶中,忍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般地痛着,她强忍着双手,才没有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大哭一场。 这是她的孩子啊!大的不过八岁,小的不过才六岁,却已经知道挺身而出,护着他们的母亲了…… “四皇子、大公主,这是做什么?本宫何时说过要责罚阴贵人了?不过是多问了两句罢了。怎么?阴贵人已然尊贵到连本宫都问不得了?” 阴丽华伏首,“妾不敢……” 刘义王和刘阳同声道:“请母后息怒……” 郭圣通看到下面母子三人惊惧卑微的样子,心头的那口怨气终于稍得纾解,重重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都下去吧,本宫乏了!”说完拂袖而去。 阴丽华叩道:“谢皇后娘娘。” 起身时,撑在地上试了几次没有起得来,眼前一阵发黑,肚子也坠痛得厉害。 刘义王和刘阳一边一个扶起她,她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儿子,眼泪扑簌簌地便落了下来,抖着手问:“膝盖痛么?” 两个孩子摇摇头,慢慢扶着她往殿外走。 方才走出大殿,她便全身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最后传入到耳畔的,只有一双儿女的尖叫声。 再醒过来时,入眼的便是刘秀盛满自责与疼痛的深黑眼眸,紧紧锁着她的脸,面上带着隐忍的痛苦。 她抿嘴笑了笑,轻声叫:“文叔……” 刘秀突然一把将她抱起,埋首在她胸口。不一会儿,便有灼热的濡湿感透过重衣浸在了她胸前的皮肤上,带着她不能承受的爱与痛。 阴丽华伸手揽过他的脖子,微微地笑。 但这笑意尚未来得及蔓延开来,便突然惊慌起来,“阳儿和义王呢?还有中礼和苍儿,他们都在哪里?” 这时一直守在床边的两个孩子上前了一步,都带着哭音叫:“娘……” 阴丽华的一颗心落回了原处,扯过两个孩子,双手摸着他们全身,一边急声问:“腿还痛么?有没有伤到哪里了?快给娘看看!”她隐隐记得,摔倒的时候,是两个孩子扑身垫到了她身下。 一双儿女都摇着头,不说自己,只是一径地问:“娘还痛么?” 她满心凄酸,一把搂住两个孩子,眼泪汹涌地落下来,泣不成声,又肝肠寸断。 刘秀坐在一旁看他们母子三个哭作一团。他这个为人夫为人父的,却除了将双手紧握成拳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哭了许久,阴丽华才止了眼泪,哑声问:“弟弟妹妹呢?” 刘义王抽噎着,道:“习……习姑姑在照……照顾他们……” 阴丽华点头,却忍不住又想落泪。好在两个小的不懂事,否则今日长秋宫内趴在地上为她求情的,是不是就成了她的四个儿女? 她这个做娘的…… 她揪着衣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刀绞一般地痛,酸涩顿时通遍七窍,除了想哭,还是想哭。 “阳儿,义王,”刘秀的声音不再若平日的沉笃自若,隐带着颤抖,“今日你们挺身护住了你们母亲,父皇很高兴。” 刘义王闻言扑进刘秀的怀里,大哭道:“父皇为什么不去救我们?母后拿竹简砸我娘!我好害怕,怕她真的打我娘……” 刘秀紧紧搂着怀里的娇女,不停地道:“是父皇错了,是父皇对不起你们……” 这时,刘阳却突然对刘秀揖了一礼,恭敬地道:“恳请父皇在此多陪陪我娘,儿臣先告退了。” 阴丽华忙问:“阳儿你去哪里?” “舅舅说今日教儿臣《大学》,儿臣是去找舅舅。” 没等阴丽华出声,刘秀却先点头,道:“去吧,跟你舅舅好好学,将来长大了,好保护你娘。” 刘阳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诺!” 待孩子们都离开,阴丽华才抚了抚肚子,问刘秀:“我的肚子没有事吧?” 刘秀用手轻轻抚着,“没事,这个孩子也是个知道心疼娘的,只是……跪得久了,太医令已开了药,喝两剂便无事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许是哭得久了,便有些头晕乏力,昏沉沉躺在床上,不愿意开口说话。 刘秀坐在她身旁,亦在沉默。 “你……昨夜应该哄一哄她……” 他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你今夜过去,哄一哄她,她心里舒坦了……不就好了么。” “那你心里舒坦么?”他问。 “舒坦!”她笑,“我自然是舒坦的。” 他又沉默了下来,疼得连眼眶鼻尖都在发酸。 她拉了拉他的衣袖,慢慢地,语带恳求道:“文叔,不要再让孩子们与我一同去请安了,好不好?” 他低头看着拽在他袖子上的那只手,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好!” 她的手指紧了紧,侧过头,眼泪再次流淌了出来。孩子还那样小,却要让他们的母亲在他们面前受辱,让他们趴在地上为他们的母亲那般求情……她捏紧了拳头,狠狠地捶他,“你怎么这么狠心!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他们趴在地上为我求情的样子……我的心就像是被刀扎一样的痛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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