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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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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妦大概是隐忍了太久,眼泪夺眶而出,不顾一切吼道:“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要叫那野种滚回山上去!” 司马银凤气急,狠狠掴了上官妦一掌,掴得她楞是趴在床上半响起不来。司马银凤一把揪住她的发髻,咬牙切齿道:“他是不是野种、去还是留,根本轮不到你说了算!有本事你给我生一个山来!” 上官妦紧咬嘴唇一声不吭,直到司马银凤松了手,她转身趴在枕上痛哭流涕。同样惨遭灭族,同样至亲放流放,为何她得不到查元赫的半分关心!在这世上,她和上官嫃一样一无所有,可如今,上官嫃却比她多拥有了一样东西。她嫉妒得发狂! 司马银凤理了理衣裳,一面替她放下床帐一面说:“你给我好好呆在屋里坐月子,元赫如今在家,别露出玻绽。若你懂事,应当充分利用孩子来笼络元赫的心。别操多余的心,上官嫃这辈子注定老死宫中,无法跟你抢丈夫,一切就看你自己了。” 上官妦止不住啜泣,却逐渐想明白了,这个孩子只能叫她娘。上官嫃仍旧一无所有。 竹竿里的泉水依稀在解冻,一股细细的水流淌下来,滴滴答答 注入水池。元珊口渴顺便接了半瓢水饮下去,冰水顺着喉咙罐入腹中,她顿时打了个寒颤。厨房里传来浓浓的烟味,她忙拎了水回去,看着灶火,然后忙着炖汤、熬药。 上官嫃半卧在床上,整个人缩在厚实松软的棉被中懒懒的都不愿将手伸出来,自从生产之后便一直这样畏寒。元珊用勺喂她喝药,两勺药,一勺蜜。尽管如此,还是苦得五肚六腑都在翻腾。上官嫃蹙眉,恹恹道:“这药还要喝多久?” “娘娘元气大伤,就听大夫的话喝着罢,等大夫哪日说不用喝了咱就不喝了。” 一抹新鲜的阳光穿透窗纸洒进屋来,上官镇眯了眯眼,问:“元珊,冰雪消融了么?” 元珊笑道:“是啊,泉水都解冻了呢!小家伙一出世,春天就来了。真是好兆头!” “也不知长公主会给他取什么名。”上官嫃一下子失了魂,目光痴痴盯着药碗,嘴却忘了张开。 “娘娘?”元珊叹了口气,道,“我们俩费心给他想了几十个名字,娘娘都没有满意的,索性听由长公主随便给取个,说不准您还欢喜。” “我多想看看他……”上官嫃哀怨望着元珊,“你当日可看清楚了他的样子,若见着了还认得出么?” 元珊面色为难,婴孩都长得差不多,她如何能认出来。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听闻院内有动静,忙搁下碗出去看,却是长公主来了。元珊迎出去,欣喜道:“长公主来得正好,娘娘方才问起孩子!” 司马银凤紧紧蹙着眉,双眼红肿似是痛哭过一般。元珊一瞧,不免诧异:“公主,出什么事了么?” 司马银凤用手绢拭了拭眼角,一面往里走一面轻轻说:“我进去亲口对她讲。” 真出事了?元珊顿时觉得浑身冰凉,像落入冰窖一般止不住发颤。 上官嫃坐在床上随首观望,虽然见不着孩子,但能听到一点消息已觉得十分欣悦。司马银凤垂眸走近她,在床边坐下,面对上官嫃关切的询问,她迟疑了半晌,托起她的手哽噎道:“节哀罢,本宫对不住你。” “什么?”上官嫃瞪着圆圆的眼晴,笑了笑,“皇姐在说什么?” 司马银凤垂眸低泣,断断续续说:“孩子……夭折了,前日夜里突然浑身滚烫、哭闹不停,大夫赶来的时候,已经咽了气。” 上官嫃的笑意在脸上凝滞了许久,始终没有化开,亦没有丝毫反应。元珊激动得去摇晃司马银凤的胳膊,“怎么会呢?你们那是元帅府啊!怎么连个孩子都治不好!” “是急症,毫无预兆……况且,元帅府被探子密切监视,又因是宵禁时刻,大夫在途中就被护军拦截逼问了半个时辰之久,赶到府中已经迟了!”司马银凤说着,已泪流满面,频频自责。 上官嫃浑身力气被扣光了一般瘫软靠着床柱,气若游丝道:“什么探子?谁的探子?” “自然是摄政王的探子,他一直想找借口对付元帅府,城里巡夜的护军知道我们派了人去请大夫,便故意以宵禁为由强行盘问!”司马银凤悲愤交加,哭喊道,“可怜我还未满月的孙儿!” 上官嫃突兀地笑了两声,唇上的血色一分一分淡下去,喃喃道:“我还没见过他,他怎么就……离我而去了呢?” 司马银凤揽住她,低声安慰道:“人各有命,或许上天是不想他的人间受苦,所以将他带走了,节哀罢。” 元珊扭身背对她们紧紧捂住鼻口抽泣。 “人各有命……”上官嫃笑意未减,眼泪汹涌而出,那样复杂的神情哭笑难辨,仿佛悲哀到了极点而又拼了命的不甘心,她还想说什么,却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桂树枝叶扶疏,新长的嫩叶与深绿叶片交互生长,仰头看去只觉得一片斑驳。干净剔透的天空漂浮着一丝丝仿若绒线的白云,成群结伴的鸽子扑拉拉窜上天去,绕一圈回来又罗在院子里媳耍。 上官赎在鸽舍附近洒食,一把谷粒丢出去,便引起一阵热闹。她眼角余光瞥见院外缓缓而来的身影,漠然的脸上好似忽地被朝阳染上一抹不自然的光彩,含笑凝视着他。 方才山路走得太急,司马轶喘了口粗气,党得脸颊微便用袖子扇了两下。他袖里还握着手炉,这时也觉得用不着了叫李武宁拿着,自行进了院子。早已煮沸的茶香气甚浓,像是一股甜甜腻腻的暖流沁入肺腑。上官嫃筛了茶给他,二人便在树下坐着。 春风还带着丝丝寒意,上官嫃双手棒着茶,任水汽扑上脸庞,党得暖暖润润。司马轶侧目端详她一会,说:“清减了不少,是不是身体违和?” 上官嫃淡淡笑着:“没有,只是食欲不振,大概是因为天冷罢,不打紧。” 司马轶面色凝重起来,若有所思道:“这年的冬天尤其冷,北方大部都受了灾,乡村里、城外到处都是饿型蜉、冻死骨。” 上官嫃反问:“既然有灾情,皇上怎么不好好处理?” “赈灾款一笔笔拨下去,却像丢进了无底洞。官场混乱,其中的关系盘根错杂,况且我尚未亲政……”司马轶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索性喝茶不再言语了。上官嫃却将话接过来说道:“近几年朝廷从上到下都换了几拨官员,混乱是一定的,只是看皇上如何拨乱反正了。” 司马轶举眸望着她,目光里一点点潋滟水色皆是殷切,问:“你在宪帝身边多年,想必对朝中官员多有了解?” 上官嫃道:“只是少许,毕竟当初的两大望放都覆灭了,大诸上下放牵连的官员多达上万,如冬朝里的旧臣并不多,加上摄政王极力打压。” 司马轶迟疑了片刻,似是解释道:“父王他疑心重,不敢轻另用人。” “那你呢?”上官嫃极快反问,“你敢不敢用旧臣?” “为何不敢?朕是名正言顺登基的皇帝。”司马轶从容不迫说出这句话,温和的神情中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慑。上官嫃睨着他,心思转了转,问:“皇上去年岁末就该亲政了,为何如今还是……” 司马轶轻描淡写答了句:“父命不可违。” 上官嫃笑道:“难道朝中无人替皇上分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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