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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可召召却轻易放弃这一切,若是重来一回,她依然会选择离开,哪怕落得如此下场。

  玉玛凝神细思,却没有言语。若是当初长老们没有选净彩为圣女,那么一切会否不同?

  “确实残忍!”

  两道附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云澜与阮梦华携手走了进来。他们从月亮湖避开后,并不敢在谷中乱闯,何况云澜还受了伤,便商量着来陪召召,不意与玉玛圣女相遇。

  在外人面前,玉玛收拾心情,回复面色冷淡。云澜向她施了一礼,阮梦华好奇地打量着她头上的花冠,问道:“你一个人来,没带那只兔子吗?”

  玉玛摇摇头,反问他们:“你们也是来送净彩的吗?”

  二人大惊,同时向召召看过去,发觉她与往日比起来并无不同,几乎以为自己多想。但玉玛圣女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难道今夜召召便要离开人世?他们暗中揣测玉玛出现在这里的缘故,一股浓浓的不安弥漫在心头。

  召召面色平和,浅笑着将话引到别处:“你们怎么来了,刚刚可曾在圣火前许愿?”

  此招甚是有效,一说起刚才,阮梦华立刻忘记一切,忸怩着道:“不曾……”

  那会儿他们两个还在湖边滚来滚去,哪见过什么圣火,真是羞死人了。她偷偷地瞄了云澜一眼,但见他眉头微皱,似乎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听召召接着道:“可惜了,小姑娘要想拴住情郎的心,在圣火前许个愿就管用。”

  阮梦华已经习惯听她把情郎这种称谓挂在嘴边,反正今夜她真正见识到了氏羌人是如何的胆大直接,相比于月亮湖边那座座花房,召召这种只在嘴上调笑一二还真不算什么。

  她刚想到花房,召召便道:“你们怎地现在过来,今夜是祈圣节,怎可辜负良宵,不若往月亮湖走上一遭。”

  云澜不禁苦笑,轻咳一声道:“正要请教二位,天悠长老将我二人先后骗至月亮湖,更对在下施用蛊术,不知是何用意。”

  “怎会如此?”玉玛事先并不知情,而召召更是意外,抬手示意云澜上前,待要查看他中了何种蛊毒,才想起自己功力已失,只得让玉玛为其查看。

  玉玛圣女只在他脉上一探便收回手去,神色间略有异样,末了淡淡地道:“这位公子好生了得,竟然解得了我氏羌之蛊。”

  “哪里,在下用的是笨法子,伤身费力,还请圣女施以援手。”

  玉玛圣女想了想,在召召头上的花冠上摘下一朵淡蓝色的小花,将花瓣去除后空余花茎,扔给了云澜道:“你所中蛊毒服用此花花茎便可清除。”

  云澜一嗅便知这药材是否好用,忙收了起来:“多谢圣女。”

  阮梦华不情不愿地跟着道谢,心里嘀咕道:谢什么谢,明明就是氏羌欺负人,软的不成就来硬的,偏生解蛊还非得他们不可,倒成了欠人情的。

  亦是当时绝世人(二)

  更深露重,召召的精神却更好了些,不断催促三人回去歇息。

  玉玛却绝口不提回觅仙洞歇息的事,稳稳坐在一旁,偶尔凝神看召召一眼。云澜不失时机上前向她请教,她也一一作答。

  云澜此行大有收获,试想世上还有谁能象他一样,亲身到氏羌见识蛊术?虽然并非正式向人请教,但他本就是行医之人,又因为阮梦华和召召的病症,已小有心得,来到谷中更是便利异常。谷中只严禁族人出谷,倒没苛令不得将所学蛊术看严实,这一点从当初召召入世后轻易将蛊术传授给了邵家便可见一斑。更何况那许多氏羌女子巴不得能与云公子多说会儿话,即便是谈论蛊术也毫不藏私。就这样有心无意中,虽未得其门而入,却也略窥其境,小有所成,若非如此,月亮湖边就要被妩姜拿下,这会儿能再得到玉玛指点,会有极大的好处。

  阮梦华不屑听这些无趣的东西,凑到召召面前说悄悄话。她再不济事,也能觉察出来召召今晚情形不大好,否则玉玛圣女为何守在小阁不走,而且召召的双颊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红色,衬着花冠倒显得异常美丽。

  虽然明知召召总会离世,但阮梦华仍是心中悲怆,再没有比召召更让她折服的人了。说吃苦,她虽然身中蛊毒十年之久,但前九年都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渡过的,哪有召召被人背叛下毒二十年有余折磨更苦?

  此时召召正经历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她体内毒素肆虐,一日日地拖垮了自己的身子,先是失明,后是咯血,直到今夜大限已至,竟然会有些舍不得。

  “怎地不吭声了?”她的心思不由自主恍惚,回过神发觉小阁里没了人声,扯出抹笑问道:“小姑娘不如讲讲你们在月亮湖边的事,难道没想着挑一座花房?”

  阮梦华实在想学那粗俗妇人般啐她一口,想想还是近身向前,低低对着召召一通嘀咕,把他二人在月亮湖边的遭遇讲了一遍,说到妩姜自荐枕席时虽有些脸红仍未停住,只略过了自己与云澜在草地上的亲昵举动。

  云澜与玉玛均是武功卓绝之辈,在一旁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一个想到刚刚的亲昵嘴角上勾,一个微微蹙眉,觉得甚是荒唐。

  召召听完也是一笑,云澜在谷中所为三位长老必然是知道的,可并无人干涉,大概是认为没有人能听得只字片言便学成蛊术。真正叫她意外的却是妩姜所为,她回谷后虽然一直呆在小阁,但谷中事物却也知道。妩姜便是下一任圣女,且是天悠长老的入室弟子,要知道继任圣女之人是不可以将身体献给他人的,妩姜今夜所为是长老们授意?还是她真的痴迷到了如此地步。

  长老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想来天悠长老更不舍得心爱弟子没了清白,特意派人去打探,顺带把阮梦华也送了过去。

  “嗯,这么说你见过妩姜,她长得可美?”

  “妩姜姑娘风情万种,我哪里敢比。”说是不敢比,眼睛却狠狠瞪向云澜,仿佛都是他的错。

  “来,小姑娘,我告诉你,你若是心里不痛快,也可在我氏羌族人中找一个共渡良宵……”

  正与玉玛说话的云澜突然一把将阮梦华拉到身后,叹着气打断召召:“梦华可听不得这些。”

  饶是阮梦华听惯她说一些露骨的情话,也禁不住面上火烧,悄悄捂着火烧一般的脸躲在云澜身后,又听召召道:“我瞧这小姑娘性子太过于死性,小小年纪竟有些堪破情关的模样,特地来点化她呢,云公子莫要不识好人心。”

  也不知她是真懂还是在胡说八道,哪有人好心到怂恿一个守了十几年礼教的女子去找不直干的男了,这未免太骇世惊俗了。

  召召说完阮梦华,又去说云澜:“小姑娘,云公子对你如何不消我多说,看在咱们一路同行的情谊上,我劝你多多放开胸怀,难得在他心中谁也及不上你,倒是难能可贵。”

  谁不盼着能有人一心一意待自己好?阮梦华听着她如交待后事一般不忘关怀自己,心中颇为感动,既舍不得她就此香消玉殒,又感怀身世,一时欢喜到了极点,竟莫名悲伤茫然起来,只揪着衣襟不说话。

  说来好笑,还未知情意几何时,她便已对所谓的情和意万分失望,虽未如召召所言堪破情关,但也不远。她的母亲风华夫人表面上风光无限,其实连个女儿也保护不了的弱女子。还有死了的邵皇后,虽然她给阮梦华下蛊,可阮梦华依然觉得她很可怜,做了天下无双的皇后娘娘又能怎样,似乎也没多少开心,一生郁郁而终。再说阿姊,她终于嫁给了邵之思,却不知道邵家与母亲的恩怨,一味无知地幸福着。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如今她也要为情所动,为情所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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