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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香文盛自她醒来便搬到另一间房,她边与云澜商讨病情,边谈天说地,打听外界的事,只是问的事全是十几年前到如今的。原来她竟已被人关了十几年,日日受蛊毒侵害着。只是她本身便是用蛊的行家,中蛊之初便拼尽全力给自己另下一蛊与之相抗衡,十多年来受尽折磨,近两年才支撑不住,只等着死后魂魄回归故里,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天日。

  而关了她十几年的人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她,还派了人一路追杀到海上,香家的商船便是因此被烧毁沉没,救了净彩圣姑的香文盛也生死不明,他是为何救人,他与氏羌族有什么样的关系也成了一桩谜案。

  “净彩圣姑……”至此阮梦华终于确定了召召并非是对幼年的自己下手之人,若记忆没有骗她,那么在她被下蛊之时,召召早已遭遇不测且被关了起来,不可能是那个疯狂的女子。

  刚刚她几次欲打断他的讲述,都被他以眼神制止,如今待他讲完,她却低头叹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云澜轻轻握起她的手,柔声道:“你想说什么?”

  阮梦华皱皱鼻子把手抽回来,轻轻哼了一声:“云大夫,神医把脉可用不了两只手。”

  “你不怕?”他刚刚说的那些全是真的,蛊毒,圣女,包括她身中奇毒,至今还未有解救之法,她一脸平静,象是早已知道这些。

  “我早说过,我怕得要死。”阮梦华长长吐出一口气,她终于确认那些回忆和猜测并非是臆想,而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子夜宫里的遭遇让她不寒而栗,女人们之间也有血与火的斗争,只不过身不在其中看不到硝烟,她充其量只是个小小的牺牲品,从六岁起她就被种下了蛊毒,其间就是做些噩梦,没伤没痛地多活了十年,上天实在太厚待她了。

  “我曾私下与南华商量过,他说过我非是病体缠身,氏羌族之事,也是他告诉我的,你说这些不过是证实了我们的猜测,云神医,既然你早知道这一切,为何偏要瞒着我呢?”这些日子她一如常人,且不再心口疼痛,心中奢望着毒啊蛊的全是自己在乱想,原来并非好了,而是暂时没事。

  一时间她突然后悔追问得这么清楚,从前恨他故作神秘,今夜突然全数告诉她,倒叫她有些接受不了。已再次确认她活不长,这让她无比沮丧,云澜以前并没有做错,他瞒得好,如果能一直瞒下去未尝不是好事。只是召召的身份让她意外,真的会有这么巧吗?

  “我不是瞒着你,而是瞒着所有人,依我看来,你中蛊时间颇久,很有可能是幼年便已中蛊,什么人会对一个年幼的孩子下此毒手?自然是与风华夫人有隙,且怨毒已极。”

  他说得八九不离十,阮梦华暗暗心惊,心想你不知我已中毒整整十年了。只听他继续道:“皇上对你极为疼爱,正欲加封你为公主,此事若是翻查起来,必定会掀起泫然□,极有可能下蛊之人的目的正是如此,故万不可轻易说出去,我只得暗中托人查探,有些事情太过久远,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什么来,眼下为你解了身上的蛊毒要紧。”

  毒当然要解,不然她不会离家时与南华说好在沧浪会面,一起去寻找那个古老山族,这下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心中一动,想告诉他自己的遭遇,宫中秘道,疯狂的女人,无一不直指子夜宫,可她却不能说出这个线索,一说就得全说,有些事她羞于启齿。

  云澜直觉她有所隐瞒,却也不追问,只是淡淡地道:“南华倒有些见识,不愧是沧浪名家之后。”

  且不说南华的身世,阮梦华并没有太多心思去理会这些,而是犹疑地问:“你猜我还能如现时一般多久?”

  “别怕,我说过会一定会护你周全,相信我。”

  “相信你?云澜……”她试着叫出他的名字,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哽咽不已:“我真的很害怕!”

  云澜将她轻轻揽入怀中,由着她流泪不止,好容易才哄得她困意上涌,扶了她回床睡下,轻轻替她盖好被子,又细心地关好窗户才离开。

  夜深人静,过道里一片漆黑,云澜轻轻将阮梦华的房门拉上关好,转身道:“什么时辰了,怎地召召姑娘还不去歇息?”

  门外黑暗中站着的正是召召,她一身宝缎闪着朦胧的衣影,捂嘴吃吃一笑:“是啊,什么时辰了,你怎地会在梦华的房中?想不到云公子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我实在不懂,你看上这个小姑娘哪里?”

  他一直对净彩圣姑为自己起的这个名字心存疑惑,召召,谁会起这种名字,有种别致的婉转,也象是意有所指,不过却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这个不劳你费心,说吧,什么事。”

  “没什么,我等了大半夜,看来那些人是真的不敢来了。”她话虽无聊,却透着股杀意,显然昨夜和今日杀的那些人未能泄心头之恨,但她只能先回沧浪绝地,任幕后之人逍遥快活。

  刚刚她在外面听了半天,知道里面的女子同自己一样中了蛊毒,心中微叹,若是换作以前,她随手可解,只是如今她也毫无办法。

  云澜陪了阮梦华大半夜,已不愿再多说话,懒懒地道:“你大显神威不就是想逼退他们吗?”

  “话是如此,眼看就要离开子夜国了,今后还不知道能再来不能。”她还记得初入子夜国时正值青春年少,如今容颜依旧,却不再是那么回事,惆怅之意顿生。

  云澜想到她的遭遇,心中一动:“前辈若是有未了心愿,可交托给在下,定不负所托!”

  “叫什么前辈,真是无趣,你这么正经八百,我想当这十多年是场噩梦也不行。”说是说,她还是很感激云澜有此心意,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只是日后有机会,请替我杀一个人,他的名字叫邵镜尘。”

  云澜心中咯噔一声,竟是姓邵的,看来与邵之思脱不了干系。

  第二日却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在东明城雇下的马车夫竟趁着半夜跑得没影,此人被吓破了胆,连车钱也不要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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