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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吴宫花草埋幽径(二)

  此时天气已渐渐回暖,今日又是个好天,阮梦华也不乘车辇,顺着宫道慢慢往前走,看着才刚冒出绿意新芽的花木,心中欢喜起来,边走边问那个宫人:“怀姑姑人在玉漱阁吗?”

  “回梦华小姐的话,姑姑本打算亲自过来,谁知道皇上和夫人刚刚叫了她去办差,故命奴才来请梦华小姐,说是给您备了份大礼,去了玉漱阁便可知晓。”

  大礼?阮林华猜不透怀姑姑是什么意思,好端端地送什么礼。待她到了玉漱阁,看到无数精致无比的华美绣服,又听那宫人禀道全是为她而准备,不由吃了一惊。这一处原是先皇后在宫中设的锦绣如意坊,专门养着些绣工绝佳的女子,平日只为邵皇后做绣品。皇后娘娘没有别的爱好,只是生□洁,专用精品,她穿用的衣物绝对不会穿第二回,这个绣坊可以说是专为皇后所设,大到凤袍小到绣帕,她所用之物全是从这里出的。

  自打两年前皇后不在之后,锦绣如意绣坊便形同虚设,仁帝没有发话,这间绣坊的女子也没有出宫,怀姑姑念旧,私下留着她们,宫里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如今她看阮梦华受封在即,宫中要早早为她的受封大礼做好准备,除必备的冠顶,朝服外,还有各种衣料的四季宫装,只能多不能少,更不用说头饰、珠宝,这可是子夜国第一位且是唯一一位公主,皇上极为重视,朝臣们再不愿意也拖不过皇上的意愿,不仅要办,且要办得隆重非凡。

  阮梦华说不清楚心中是喜是忧,她因病久居在风华夫人府中,甚少出门,瞧见这么大阵仗才知受封一事已在进行中,怪不得母亲要说那位皇帝老子对她不错。只是,真的就这么便受封,要做公主了吗?

  袍服柔软,用料精细,绣娘们个个手艺精湛,所绣之物不俗,任她平日并不注重妆扮,看了也不禁赞叹怀姑姑是人精儿,做任何事都考虑得极周到。

  出了玉漱阁,阮梦华独个往前走了一段路,竟没找到候在门外的那几个宫人。回头望了望她才发现自已仿佛走错了出口,这个阁子定是有前后两道门,那几个跟着她来的宫人似乎在另一个门口候着,她在阁子里头转了个圈,出来时非得不让人送,哪知竟会走错。

  她只得折回去,后阁门已然关闭,她便顺着外墙往前绕,走没几步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那人仿佛便是邵之思。

  他来这儿做什么,难道在等她?阮梦华不欲与之相见,连忙后退,生所他走过来,一直退到一处浓密的藤蔓后,想等他走了再出来,哪知这藤蔓后别有洞天,幽幽一处石头屏障,后头还有流水的声音。

  子夜宫建成已有几百年,最早建宫时天下并未安定,战乱灾祸连年时,皇宫里最多秘道方便宫人避祸,后来这些秘道不再用来避祸,而成了后宫倾扎与阴谋横生的所在,几朝皇帝将这些秘道逐一封闭,多年下来,很少有人知道还有秘道之事。

  阮梦华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瞧儿这不象是天然所在,似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关注着有无人走过来的同时,往石头上多看了几眼。只是这几眼却让她着了魔一样,看完又看,似乎记忆中曾到过这里,见过这处石头似的,欲罢不能。

  到石头后面看一看……她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可又觉得危险。正在犹豫不决的当儿,外面似有人声,她慌得往石头后再退了一步又一步,终于一脚踩空掉落下去。

  随她一起落下的还有此些碎石草屑,离地面不很远,她连尖叫都没得及叫出来便已坠地,受的惊吓要比疼痛来得多,没有光线,洞口被草木堵得很严实,她像落入一个极静的所在,耳朵里嗡嗡发响,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怎么办?

  明知她现在呼救还会有人听到,不过那人却是邵之思,她不能叫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或者她该等着他离去再说。身在黑暗的洞穴中,阮梦华却并不太害怕,她挽起自己右手的衣袖,摸到机括轻轻一按,黑暗中,她随身带着的宝贝帮派上用场,射出一道细细的火光,就跟走江湖的人带着的火折子一样,照亮了四周。

  火光亮起时,她想到初识云澜的事,若世上真有神仙该多好,那他真能神通广大到前来搭救。

  这儿该已很久没有人来,空旷且布满灰尘,丈许的圆形空地,石壁上一道小小的石门,推开石门阮梦华看到一道长长的走道,她手臂上的光线照不多远,看不出走道有多长。

  一切情形都好生熟悉!她蓦地想起自己常做的那个梦,在梦里她便走在一个阴冷潮湿的,长长的走道里,尽头是什么?她在梦里从来没有走到过,那么,如今梦境变成了真实,她是不是要走下去,走到尽头,看一看尽头到底有什么?

  在她还没有下定决心之前,脚步已自动自觉地走进去,这里并不完全象梦境,走道干燥且通风,只是有些太过狭小曲折,仿佛走了走了很久都没有尽头。其间她曾想过要返回去,可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动力在鼓舞着她向前走。莫名的熟悉感让她无法停下,当尽头出现时候,她激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认真的想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尽头什么也没有,仅仅是另一道石门而已,她再次推开石门,看到的是一个小小石室,里面连张椅子也没有,只在迎门的一道墙壁上挂着一块黑布,另两道墙上各有一面石门,不知通向何处。到了这儿她便关掉手臂上的火光,因这间石室别的没有,但有一样宝贝,那便是悬在当顶的明珠,发出灰濛濛的一片光。

  原来只是这样,她以为梦境中要看到如何可怕的情形,居然只是这样而已。一时间恐惧大大降低,她细细打量起这间小室。

  子夜宫不愧是皇宫,连个秘道也要用明珠来照,太过奢侈,阮梦华摇着头一把将明珠抓在手中,心想这倒是个好物件,她那里明珠虽多,用来照明却均不及此物。她顺手扯下墙上的黑布擦拭明珠,却发现石壁上露出一面晶镜,不知如何镶嵌在石头上,镜身华贵无比,在淡淡的光线下隐隐有柔柔的光线在流动,这可奇了,难道这条秘道竟只是为了保存这一方晶镜?

  阮梦华细细打量着镜面,突然发觉里面的人像竟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处宫殿的一角,正对着一张金色大床,透过隐约绣满腾龙的幔帐,可辨出正有一男一女肆意享受着欢 爱,她登时傻愣呆住,继而不知所措,先是脸上赤红,瞬间又血色全无,虽然不是很清楚,可……那、那明明是仁帝陛下与她的母亲,这张晶镜,竟不知如何照着陛下寑宫的情形!

  她有心把黑布拣起来把那面晶镜挡住,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羞怒,惊诧,恐惧,杂念纷沓而来,只觉数不清的黑暗记忆,争先恐后从脑海深处分离出来,那些被压在记忆最深最深处的东西不断飞到自己面前:一条湿冷的黑道,一个跌跌绊绊的女童,一个冷酷无情推揉着她向前走的女人……

  仿佛是在看着另外一副情景,她看到了幼年时在宫里迷路的自己,在人逼迫下走过了一道黑暗的长廊,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绫罗绸缎,手和脸上有几道擦痕,血丝和泥土混在一起,流着泪却倔强得不肯哭出声,原来这里她曾经来过!

  记忆逐渐变得清晰,她慢慢想起当时还有一个人,便是那个人逼迫自己不停地往前走,是谁?会是谁?阮梦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四周,会不会……会不会那人此刻也在此地?她还没有完全想起当日的情景,但那种对记忆中发生过的事产生的恐惧却越来越多,她好像听到有人在笑,凄厉地笑声回旋在脑子里,捂住双耳也挡不住那道笑声!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似乎不停地在说话,说得很快,很乱。

  “看到没有,这就是你的爹和你的娘,看看他们有多快活,白日宣淫呢,还生下了你这么个野种!”

  “你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你母亲也不该活在世上!”

  “看吧,好好的看看,我看着你母亲淫邪的模样就想立时杀了她才解恨!”

  “死?太便宜你们了,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她自以为风华绝代,好,我便让她活着的时候被人厌弃,死后永世不得安宁!”

  她是谁?阮梦华揪着一颗心想了又想,只知那人让她惧怕,让她心惊,在这间狭小的石室中,她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至于你……小梦华,我有更好的东西给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根长长的金针,好像会动,是活的一样,在她眼前不住扭动,

  有人用哄婴孩入睡的语气道:“乖乖地,听话,只要一下子就好了,不会很疼的。”

  不要,不要,不要……她只能无助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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