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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70

  偏殿的回廊已有晚风穿堂而过,怎么还是这样热,我已顾不得体统,撩起袖子,敞着胸口扇起风来,喉咙里像有一只小手在抓,一种很奇异的渴求,身子持续的滚烫,酥酥麻麻,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

  我曾经吃醉过酒,可这一次醉酒,怎么跟之前是那么不同?我开始难以控制自己的意识,像要盛放的花朵,被巨大的叶枝缠绕住,想要努力的挣脱束缚,却是不明就里。

  身子持续发烫潮热,我索性褪去上衣,伏在回廊冰凉的木地板,身后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转回身一瞧。鬓云欲度香腮雪,纱掩玉面露蛾眉的白衣女子,是她。

  她白色的清影不断放大,连忙前扶起我,眼里满面是焦虑:"不要替别人喝酒,你要小心。"我摆摆手,软绵绵地说道:"奇尚宫应该不会害我。"耳畔吹气如兰:"她虽不一定安着坏心,但人难免被利用。"

  初闻此言,我仿佛酒醒三分:"难道,嫔宫要害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鬓云乱洒,酥胸半掩,天,我的脑子一阵嗡响。她迅速替我整理好衣衫,拿出一粒丸药塞进我的口里:"酒里有催情的药引子,你再闻着这香,就会生成魅药,名唤梅花落。"

  我紧紧拉着她的手:"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嫔宫为什么要害我?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嫔宫只是想让你给东宫侍寝,东宫很快就会回来;你不愿意,就装醉躺在宫道上,再迟些就来不急了。"她推搡着我,示意我赶紧离开。

  当有宫人扶起我,我已在嫔宫的寝殿。她的寝殿里,摆着忍冬花,似有若无的香气笼罩着我。嫔宫在我的耳边悠悠说道:"也该醒了吧!"我坐起身整了整衣襟,恍然说道:"奴婢怎么在娘娘这儿?"

  嫔宫凑近我的跟前,明明是平日里温润的模样,而声音却亦常刺骨:"你为什么不愿意给东宫侍寝?"我佯作不知:"娘娘,请问您这是何意?"

  嫔宫站起身,火红的筒裙如火焰一般跳跃燃烧:"一定是他坏了这桩美事。"我跪于她的跟前,一脸真诚:"娘娘,奴婢从无出仕后宫之心愿。"

  "哦,是吗?"嫔宫转过端丽冠绝的脸,一双细长的凤目闪着锐利,"我怎么在更衣的时候,听到君夫人抱怨,说你故意摔倒,扑进大君的怀抱里,想要勾引大君。"

  我感到脸色一阵发白,颤抖地说道:"并不是那样的,娘娘。"嫔宫抽出我盘发上的玉钗,把玩在手中:"那日在偏殿,你对永安大君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了。"她越是说得不经意,我越是感到惶恐:"奇尚宫她?"

  嫔宫又将玉钗插回我的盘发,与我四目相对:"你怎么不明白呢?单是你喜欢人家,有什么益处,得人家寄情予你,真是个傻子。"心里压抑的隐痛在瞬间被撕开,她与吴尚宫犀利坦白的挑衅是不同的。

  我的眼中蕴着怒火,虽然我极力压制自己的愤怒:"请娘娘不要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于奴婢的身上,奴婢虽然卑微,却也有自己的情愿,娘娘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丈夫推给我呢。"

  "你,放肆。"一记响亮的耳光摔在我的脸上。我抚着滚烫的脸,望着盛怒的嫔宫,终于见到她生气发怒的样子,那双凤目,充满了霸气。

  她见我如此,倒是抽了口凉气,摇摇头,盘发上的金钗在夜光里划过一道炫目的光线:"你这双眼睛像极了我,你像是我的影子。"

  "在奴婢的眼里,娘娘至高无上、尊贵无比,但今日娘娘之所为,却令奴婢感到失望。"一字一句从唇齿间溢出,目光清冷又含着怅然。

  嫔宫闻言往后退了一步:"感到失望?"

  她令我失望,之前是如此欣赏嫔宫:"奇尚宫跟我说,娘娘不是后宫一般的女子,但想不到娘娘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并不高明。"

  嫔宫的凤目浑澄、迷惑,之后如燃烧着熊熊烈火,那烈火里翱翔着一只长满了逆羽的雄凤,她紧紧地盯着我,目光凌然,如凤凰振翅倨傲的盘悬在半空中,即使过了很久,也令我记忆犹新。

  而我也竟然无畏于她如此气势,昂起头,语声不重,却是落地有声:"奴婢不会给东宫侍寝,奴婢虽然卑微,却依然有尊严和傲骨。"

  "你可以不给东宫侍寝,但你要记着,"她提高了声音,明丽的声音飘荡如咒语,"有一天,你一定会比我更疯狂。我如果是雄凤,你就是雌凰,看看你这双眼睛,充满了铮铮铁骨和执著的欲望。为了你的情愿,你一定会来求我,并且不惜一切代价。"

  末了,她命奇尚宫送我离开东宫,我回望了她一眼,才惊觉她的眼神在适才居高临下之后无比落寞与空洞:"娘娘,为什么?"她收拾起疲惫与苍凉,如涅槃的凤凰:"宫廷就是一个让女子疯狂的地方。"

  站在东宫殿的大门,我难以压抑心中的怒火,抬起手想要扬在奇尚宫那张人面桃花般的脸上:"你出卖我。"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低声嗔道:"今晚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说罢,她掀开衣袖,手臂上一大片红疹子。

  "你倒是撇得干净?大君那件事情你为什么告诉嫔宫?"我像是眼里要喷出火,想要迅速点燃她。

  奇尚宫摔开我的手,扶着盘发,一脸坦荡:"我只是在守本分,当然不能隐瞒上殿。"

  我使劲摇着她的双肩:"你这样会害惨我的。"奇尚宫一把推开我,半眯着眼:"你为什么不顺水推船呢?虽然我并不知今晚的事,但嫔宫的安排,其实并不是件坏事,做不了君夫人,傍上东宫当宠妾也……"

  "够了,我不会与王侍寝。"迅速而坚决地打断奇尚宫无谓的话语。

  她走到我的跟前,与我四目相对,目光轻蔑而不谑:"你没有资格,你没有资格决定你的命运。因为你没权势,只能受人摆布。"

  说罢,她扔下我就要离开,又转回身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添了一句:"如果你是君夫人,嫔宫敢这么待你吗?"话语真凉,一勺凉水泼在滚烫的油锅里。

  明明已经放下了,明明已经平复了。

  在这寂寂深宫,该如何有尊严的存活下去?就算是命运卑微,也是心比天高,一个奴婢依然有自己的傲骨。从这一刻,我更加坚定,不管未来的路如何崎岖,嫔宫,我一定不会变得跟你一样,一定不会像你。尊荣的背后,无比落寞漠;温润的身后,无比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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