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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大叔一听,又犯了疑心病:“不劳姑娘了,让在下来吧。”

  我好笑。我又不是男人,你家公子更不是花姑娘。你家公子若醒着,想也更乐意由姑娘来为他做这事。你一大老爷们趴在人家小伙子身上,那画面才诡异死了呢!

  我说道:“你来也可以,不过万一你也中了,我可没力气再救一次了。”

  千秋红的毒不算难解,只是最关键的是要给伤者吸毒。千秋红毒性霸道,吸毒者若是没有预先准备,自己也会中上。人人都知道珍惜生命,远离毒品。人家程灵素为胡斐吸毒,那是因为爱情。我为这无名氏吸毒,那是本着国际人道主义精神。如此伟大高尚,你居然还不识货。

  旁边一个男人也劝道:“大哥,还是让这位姑娘来吧。我看她并没有坏心。”

  大叔双眼简直可以透视我,我坦诚地微笑。

  大叔威胁我,“你若暗中动手脚,就休想活着走出去。”

  我心想,我若真是刺客,你们早给我毒死化成一摊水了。

  外面大雨一点歇息的意思都没有,狂风掀去了屋顶几片瓦。我俯身一口一口为那男子吸毒。毒血腥臭,居然有股芥末味,冲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被我这泪流满面的模样感动,以为我舍身救情郎。

  这样辛苦了大半个时辰,我脖子都酸了,男子胸口的伤终于不再发黑,体温也褪了下来。我摸了摸他的脉,说:“命是保住了。以后用药调理,休息个十来天就没事了。”

  大叔激动道:“公子果真是祥瑞之人。”

  我正漱口,听到这话,噗地一口喷了出来。满口血水,像周星星电影,又像中了内伤。

  大叔继续感动着,他的属下只好出面谢我。忽听大叔喊:“公子你醒了?”

  我抹了抹嘴巴,转过头去,正见那男子幽幽张开眼。他五官平凡,眼眉却生得很俊,双目深邃,眼眸漆黑如墨,注视着我。

  我伸手摸摸他额头,“醒来就好。多喝些水吧。”

  他还很虚弱,说不了话,只用眼神谢我。

  我对他笑了笑。他闭上眼,又昏睡了过去。

  守在门口的人忽然道:“有人过来了!”

  大叔正色道:“是老葛吗?”

  “不是。”那人听了听,“好多人,都不会武。”

  我侧着耳朵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到,倒是发现雨快停了。正想着不知道云香在哪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快快!就在前面的庙子里!”

  王管家?

  我错愕。天地这么大,他都还能找过来,不知是天赋异秉,还是瞎猫撞到死耗子?

  我顾不得那么多,前门走不了,那就往里面跑。可是庙子虽破,但是围墙不倒。那么高,我没生翅膀根本就翻不过去。

  大叔问:“那些人是来找姑娘的吗?”

  我忙道:“是来抓我的。大叔帮我,翻过墙就行!”

  大叔却问:“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我气急败坏,外面脚步声逼近。这么一耽搁,王管家已经带着家丁走进了庙子。

  “哎呀!四小姐!你可叫我们好找!”王管家满腔凄苦地一声喊,唱戏一样,“老爷可气得不轻啊。我们找遍了城里都没找到你,后来就想到来这里看看。”

  我盯着他,他自觉理由不通,又说:“下了这么大的雨,我们想你或许在这里躲雨。唉,总之,小姐请跟我回去吧!老爷和夫人都急了!”

  “我不回去!”我坚定一如红军战士,“我是绝对不会嫁给那个人的。这亲事一日不取消,我就一日不回去。”

  王管家苦口婆心劝我:“四小姐,你这不是为难老爷和夫人吗?你这样在外面流浪,也是坏自己名声啊。”

  我乐道:“那不更好?”

  王管家急得汗如雨下。他身体本就肥胖,那汗水就像是身体融化出来的油。他大概是得了谢太傅的授意,必要时候动用武力,于是一声令下,几个健壮的老妈子一拥而上,将我抓住。

  我挣扎不开,气得浑身发抖,回头冲着大叔喊:“大叔救我!”

  大叔算是有几分良心,站出来道:“不知道阁下抓这位姑娘是为何?”

  王管家不耐烦道:“这是我们家四小姐,逃婚出来,我奉我家老爷之命来带小姐回去的。”

  大叔一听是家事,犹豫了。左右看看,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是外地人,是要走的,事当然是少惹为妙。

  我暗骂,使劲一咬舌头,眼泪流了下来,“王管家,可是我刚才为那位公子以身解毒,有了肌肤之亲。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什么!”大叔和王管家都大叫。王管家更是一副要中风的样子。

  大叔显然不甘心我就这样占了他家公子的便宜,可是我的话合情合理,他也想不出该怎么办。

  王管家只觉得我这芋头太烫手,他招架不住,唯一办法就是押我回去让谢太傅处置。于是不管我大吵大闹,叫人抓了我塞进轿子里。

  我哀号道:“郎君——”

  王管家忍着鸡皮疙瘩拉上帘子,催促轿夫赶紧走。

  我就这样被押送回了家。到了家,谢太傅对着我唉声叹气好久,满腹经纶的他这时也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同我交谈。我自知一时也逃不出去,来日方长,也不急了,坐在他对面嗑瓜子,嗑完一盘,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不久云香也被找了回来,王管家训斥了她几句,还是放她回来伺候我。

  我安慰她道:“这次太仓促,下次不会了。”

  云香却献宝似的从包裹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说:“小姐,咱们村有名的马家烧鹅。”

  我大乐。云香这丫头是越来越机灵识趣了!吃完了烧鹅,我洗了澡,然后上床睡觉。半夜起风,吹得窗户“哐哐”作响。云香睡得很死,我只好自己起来关窗户。

  风很大,一粒灰尘吹进我眼睛里,我急忙抬手去揉。还没关好的窗户又“哗”地吹开了。黑暗中,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帮我关上。我反手挥过去,被他一把抓住。

  我忙叫:“松手!”

  谢昭瑛松开,问:“怎么了?”

  我摊开手掌,里面一颗白色小丸子,“痒痒药,差点就浪费在你身上。”

  谢昭瑛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起随身带药了?”

  我冷笑道:“在我知道身边人不可信的时候。”

  谢昭瑛没说话,他走过去点亮了灯。

  我揭开桌上的纱罩,“还留了半只烤鹅,知道你回来会饿。”

  谢昭瑛笑道:“还是你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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